第960章 黑化了的外公

　　平時工作的時候，飯都是怎麽吃的？
　　戴振宏對自己的這些事情，還真沒怎麽關註過。因為在他以前的生活裏，吃飯基本上就是意味著應酬！
　　要麽是和壹些客戶應酬，要麽是和壹些地方官員們應酬，要麽是和壹些生意場上的老板朋友們應酬。
　　當然，也有和手底下的部門領導，或者某個項目的員工們壹起吃飯的時候，但那也算不上是認認真真地吃飯，哪有人吃飯要先講上壹席廢話的？
　　所以這些飯，戴振宏基本上都是隨便扒拉兩口，墊吧墊吧。吃的都是壹些什麽菜，戴振宏似乎都沒有關註過，也吃不出來是什麽味兒。
　　偶爾能在家裏和女兒吃上壹頓飯，戴振宏還得顧及女兒的情緒，問東問西，了解她的學習生活。但即便是這樣，和女兒壹起吃飯，就已經是最有生活味道的壹餐了！
　　不過，受了傷住在女兒女婿家之後，戴振宏倒是每天都吃得很開心！
　　吃得很開心，不是說洪肖霞或者楊謙做的飯菜有多可口。戴振宏和女兒戴羽妮還是不壹樣的，他沒那麽在乎口腹之欲。而且受了傷，骨折那麽嚴重，戴振宏也不能胡吃海喝，很多東西都忌口。
　　也跟戴羽妮沒什麽關系，戴振宏純粹是跟小外孫女楊小昭坐在壹塊，就莫名地開心，胃口大開！
　　這不，今天中午，楊華平來了，他們壹塊吃飯。戴振宏開著輪椅，還依舊是坐在了楊小昭的身邊。
　　“不能吃海鮮啊？那嘗嘗我們荷城這個紅薯！”
　　楊華平坐在他另壹邊，熱情地給親家服務起來。
　　“好好好，謝謝！妳們這個紅薯個頭不大啊……”
　　戴振宏笑著接了過來，暫時先放在了面前的骨碟裏，和楊華平聊道。
　　“對，它不是那種很大的品種，也不會很甜，但口感好，比較粉糯。”
　　楊華平積極地說道。
　　相比起讓朋友捎的小青柑，這個紅薯在楊華平心目中更像是荷城的特產！
　　雖然其他地方也有產紅薯，荷城的紅薯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紅薯對於楊華平意義太大了！
　　“以前我小的時候，不是那個要去讀書嗎？那時候上學可沒現在這麽舒服，每天早上要很早起來，走十來公裏去學校。然後家裏也窮，吃不起飯，不吃飯又餓，走不了那麽遠。那怎麽辦？就用這個紅薯，刨成壹絲絲的，曬幹。然後煮粥，我們現在紅薯粥，老戴吃過吧？”
　　楊華平站在那，手舞足蹈地說起來。
　　“吃過，吃過，還挺好的，那個紅薯粥清淡。”
　　戴振宏點了點頭。
　　“對，但我們那時候的紅薯粥沒這麽好吃，因為現在紅薯粥是米多水多紅薯少，吃起來很甜。可是我們那時候，紅薯粥裏面基本上都是紅薯，米沒多少，米湯也沒，因為妳吃太稀不頂餓啊！所以吃壹碗紅薯粥，就相當於吃了壹碗紅薯幹，而且它那個紅薯幹還有蟲眼，不舍得丟的，有蟲也得吃。結果吃起來又苦，又臭。那個感覺，我現在都記得。”
　　楊華平就單純地跟戴振宏回憶壹下他的過往。
　　完了才發覺好像有點不對，不是表達自己對紅薯特殊的感情嗎？怎麽壹下子就變成貶低自己家鄉紅薯的感覺？
　　“又苦又臭長蟲子”，這麽說誰還敢吃妳從荷城帶來的紅薯了？
　　“不過，現在的紅薯就好了，它不長蟲，長蟲的也被挑出去了，而且品種也好，口感也好，都比以前的好吃。”
　　楊華平連忙補充幾句。
　　“以前的生活確實是艱苦，我記得我爸也跟我說過，很早時候是真的沒飯吃。而且妳家要是有點米也留不住，全部人都是餓著的，壹知道妳們家有米，各種關系就找過來，想要給孩子勻壹點。
　　我那時候就靠我媽以前那老師偷偷給的那壹袋米挨了下去，我媽都不敢明目張膽地煮。煮的時候燈關上，門窗關得死死的，跟家裏沒人壹樣。然後她還舍不得吃，我三口兩口吃完了，問娘還有嗎？她說沒有了。”
　　戴振宏沒有覺得楊華平說得太誇張，他甚至還跟楊華平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潤遠地產在戴振宏出生的時候也並不存在，在那個全國人民都困難的年代裏，戴振宏家境並不好，他也算是在苦難中成長起來的，然後和父親壹起打拼，將潤遠地產慢慢地從無到有建立起來。
　　“要不怎麽說，他們現在這些孩子，日子過得太幸福了呢？上次回荷城，他們隔頓的飯菜都倒掉了，壹點也不愛惜糧食，不知道苦是什麽！以前的飯，別說隔頓了，就算掉地上也要撿起來吃掉的。”
　　楊華平聽完戴振宏這番話之後唏噓不已。
　　“這倒也不用逼著年輕人跟我們有壹樣的感悟，他們有他們的時代背景，有他們的生活習慣。而且吃隔頓的飯菜確實不好，以前那個我們吃是迫不得已，現在他們不讓我們吃，那也是為我們健康著想，妳說是吧？老楊。”
　　戴振宏笑著安慰道。他倒沒有楊華平這麽固執，在生活的質量上，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浪費”。
　　“爺爺，坐下來吃飯吧，您看，小昭昭都壹直看著您呢！”
　　戴羽妮很聰明地沒有摻和進長輩們的討論中，只是在他們聊得差不多的時候，才笑著跟公公提醒了壹下。
　　確實是這樣，楊小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站著說話的爺爺看得目不轉睛。
　　小家夥肯定是聽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麽的。
　　但這不妨礙她湊熱鬧啊！
　　媽媽用勺子將她的粥送到嘴邊，楊小昭的小嘴巴也半天不動壹下，好像已經看的出神了。
　　“對，吃飯、吃飯。”
　　楊華平看了壹下小孫女，馬上從回憶和感慨的情境中回過神來，笑呵呵地拉開椅子坐下來。
　　戴振宏本來不想那麽早吃紅薯的，但聽他講了這麽多關於紅薯的故事之後，忽然對面前骨碟裏的紅薯產生了興趣。
　　憶苦思甜！
　　雖然這個紅薯應該算是甜的，但形式上還是有那麽壹點意思。
　　戴振宏拿起紅薯，感受壹下它表皮的溫度降下去了不少，便開始剝起皮來。
　　咦，這是嘛呀？
　　剛才還在看爺爺的楊小昭童鞋，馬上被外公手裏的紅薯吸引了註意力。
　　小姑娘坐在寶寶餐椅裏，脖子上乖乖地讓媽媽系了壹個大大的圍兜。但她沒有被安全帶束縛住，手腳、身體都是自由活動的。
　　“唔！”
　　只見楊小昭扭過來她的小腦袋看向媽媽，她的小手卻伸出去指著外公。
　　媽媽，妳看到了嗎？外公拿著那個，就是那個東西！
　　“嗯，對。”
　　戴羽妮明白女兒的意思，不由地笑了起來。
　　楊小昭喜歡吃紅薯，而且是非常喜歡吃，壹看到就挪不開步子的那種！這個喜好早就被媽媽和奶奶發現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楊華平才從老家帶了紅薯過來——他當然不是特地給戴振宏帶紅薯的。
　　不過，戴羽妮還沒想要這麽快就給楊小昭吃紅薯，所以，她還趁著女兒楞神的功夫，用小勺子碰了碰楊小昭的小嘴巴。
　　是紅薯嗎？
　　楊小昭估計想著紅薯，以為吃的也是紅薯，小嘴巴下意識地張開，順從地吃了壹勺子粥。
　　“再來。”
　　戴羽妮趁熱打鐵，又盛了壹勺過去。
　　不過，這會兒，她可騙不到嘴巴裏回過味兒來的楊小昭了！
　　“唔！”
　　小姑娘跟關上兩扇門壹般，緊緊地抿著薄薄的小嘴唇，不肯松口，但還是伸出手，繼續指向外公，用鼻子哼哼兩聲。
　　不對！
　　麻麻，我要的是那個！
　　楊小昭表示自己還是分得清楚的，沒那麽好糊弄！
　　“那是人家外公吃紅薯，妳起什麽哄？”
　　戴羽妮笑道。
　　戴振宏其實壹開始是不清楚小孫女在哼哼什麽，而且這紅薯剝皮的時候還有點燙，他小心翼翼的，也沒顧得上轉頭去看。
　　但聽女兒這麽壹說，戴振宏馬上反應過來，他轉頭壹看，看到了小家夥那望著自己手上紅薯眼巴巴地期待著的樣子。
　　這怎麽能忍？
　　給！
　　必須分給咱們家小寶貝吃！
　　“要吃紅薯嗎？外公給，給我昭昭吃！外公這不是剝好就給妳嗎？”
　　戴振宏也顧不上完全剝掉紅薯的皮了，反正上面這壹半已經剝完，他便想要遞過去給小家夥。
　　“哎，別急，還有點燙！”
　　楊華平有註意到戴振宏被燙得手指頭猛搓的動作，看見他要給楊小昭吃，連忙提醒道。
　　“爸，我不是要妳給她剝，她現在吃完紅薯就不肯吃飯了！能不能等她吃完飯再給她啊？哎，妳先吃吧！”
　　戴羽妮也沒好氣地跟父親說道。
　　本來人家中午粥吃得好好的，戴振宏壹開始吃紅薯，馬上就各種扭頭，躲避媽媽遞過來的勺子。
　　戴羽妮都被父親給氣歪了鼻子。
　　“好，那昭昭妳吃完飯，外公再給妳剝壹個紅薯啊！”
　　戴振宏哪裏知道這些，看到女兒怨念深刻的樣子，他才幹笑著，將手縮了回來。
　　戴振宏覺得自己跟小外孫女解釋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將紅薯拿回來後，就直接塞到自己的嘴巴裏。
　　紅薯不大，壹口半個！
　　唔，還不錯！
　　確實是跟楊華平介紹的那樣，口感比較粉糯，甜度也還行。跟魯省那些在網上賣得很火的金黃香甜的煙薯有不小的差距，但不影響戴振宏對它的欣賞。
　　年輕人喜歡吃甜度高的烤紅薯，但對於戴振宏這樣講究養生的老人家來說，以前這種傳統的紅薯反而會更合適！
　　不過，沒等戴振宏吃完口中的紅薯跟楊華平分享自己的感受，旁邊的楊小昭已經委屈地哭了起來！
　　不是說要給小昭昭嗎？
　　楊小昭眼巴巴地等了那麽久，而且外公剝的紅薯都遞到嘴邊，卻忽然飛了……
　　這怎麽能忍？
　　小姑娘的表情就如同戲劇壹般變化！
　　壹開始，她是滿眼喜意，小嘴巴都張開來等待了。
　　結果，那紅薯就只是在她小嘴巴前面虛晃壹槍，就被外公拿走。
　　小姑娘嘴巴還沒合上，就呆滯地看了壹會兒。
　　這會兒，人家都還是給外公壹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的！
　　但楊小昭很快看到外公自己把紅薯給吃了（咬了壹半）！
　　這下子，仿佛晴天壹個霹靂！
　　小姑娘頓時覺得天都塌了，原本和藹可親的外公都黑化了！
　　哪有這樣欺負人的呀？
　　合上小嘴巴的楊小昭逐漸地回過神來，她還先看看無動於衷的媽媽，再看向外公手上已經被“吃掉”的紅薯。
　　心情在短短幾秒間，從期望到絕望！
　　原本還帶著笑意的楊小昭馬上變幻了臉色，小臉壹皺，眉毛壹塌，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壹開始還是“嗚嗚”，外公轉頭過來哄的時候，她就張大了嘴巴，眼睛閉著就“哇哇”大哭！
　　這嚎啕的哭聲，這響亮的嗓音！
　　要不是好幾層樓板壓著，恐怕都能直刺雲霄了！
　　用音樂層面的話來說，那就是“全是感情和天賦，沒有壹點點技巧”！
　　平時在商界叱咤風雲的老戴同誌也有點慌了，看見小外孫女哭得那麽慘烈，他頓時都覺得自己好像犯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壹樣，又是憂傷，又是窘迫。
　　“這個，外公給妳，給妳！外公重新給妳剝壹個，好不好？”
　　戴振宏拿起自己手中的紅薯，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剛才吃過，趕緊放下來。
　　看見小孫女這哭得眼眶通紅、眼淚直接出來，壹點也不弄虛作假的樣子，老戴同誌都忘記了自己是壹個傷者，甚至還想從輪椅上起身去拿紅薯，以彌補自己對小昭昭的“虧欠”！
　　但惹哭了的楊小昭童鞋哪裏是那麽好哄的？
　　人家正在為失去了的食物悲傷著，眼睛閉上，根本看不到外公做什麽，耳朵裏也都充斥著自己的哭聲，越聽越悲傷，哪裏還會聽得到外公在說什麽？
　　“好家夥，這麽喜歡吃紅薯的嗎？哄都哄不好了是吧？”
　　戴羽妮看著女兒那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她不僅想笑，還拿起手機，不顧父親瞪自己，就興致勃勃地拍起了視頻，等下發給楊謙。讓他看看他這個小吃貨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