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都怪妳

　　鎖妖塔，從遠古遺留下來的建築，許多結構都只能用“抽象”來形容。
　　縱使淩雲破研究良久，很多地方也不敢打包票說能窺破全貌，只能說“大概明白設計者是怎麽想的”。
　　鑲嵌在劍柱中的補天石碎片，顯然也並非得自長眉仙人，應該是更早之前就已經到了蜀山，然後被作為鎖妖塔的補丁核心，被鑲嵌到了整個禁制之中。
　　在那之後，又有不知道多少個人，往這補丁之中添加新的陣法……反正淩雲破粗略辨認片刻，三十來個人是最少的。
　　如果說壹個垃圾陣法師布置的陣法是屎，那麽先不論鎖妖塔的原本禁制，只說後來人圍繞補天石碎片添加進去的這些，那就是壹坨屎山！
　　淩雲破已經決定，快刀斬亂麻，直接另起爐竈設計壹個陣法補起來，然後將原來的陣法給廢棄掉。
　　聽上去似乎很費時間，好在他已經事先打好了腹稿，因此如今連夜布陣，也算是得心應手。
　　在劍柱背面，淩雲破繪制出了更簡潔、更精煉、更完美的陣法，隨後將它和鎖妖塔整體禁制連接起來。
　　接下來，只要將原來的陣法切斷，然後取走補天石碎片就好了。
　　淩雲破正要操作，突然聽見外面叫道：
　　“師弟，我來找妳了！”
　　安師姐？
　　什麽時候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妳再晚壹分鐘到，我就能拿碎片然後刪號了！
　　淩雲破正要抓緊時間行動，卻看到劍光已經沖入鎖妖塔底層，隨後安知素從劍光中輕巧躍下，素手提著酒壺，笑吟吟地看了過來。
　　“師弟，剛弄到的星釀，來喝壹杯？”
　　所謂星釀，產自南海的星竹島，號稱“取夏夜星光而釀”，實際到底是如何釀造的卻是未知，總之在市場上是千金難求，為眾多酒友老饕追捧不已。
　　淩雲破看著那壺星釀，蓋子未開，仿佛已經嗅著香味，頓時饞蟲就有些勾起來了。
　　不行不行，我還得取補天石呢！
　　他的意誌終於戰勝了欲望，正要婉拒，就看見安知素已經變戲法般變出酒杯，殷勤地給他倒上了。
　　酒過三巡，淩雲破喝得酣暢淋漓，心想師姐也應該走了吧？
　　只見安知素俏臉微醺，酒杯在纖纖五指之中旋轉著，柔聲問道：
　　“師弟，妳打算什麽時候，去和師父提那事啊？”
　　“什麽事啊？”淩雲破裝傻問道。
　　“就是那個事啊。”安知素借著酒勁，將原本壹直不敢說的話，此時全都脫口而出，“咱們問情流……妳不知道嗎？”
　　淩雲破沈默下來。
　　如果現在補天石還沒有蹤影，那他說不定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為師姐去向師父他老人家提親。
　　但補天石已經在手，淩雲破即將銷號，哪有在銷號之前去和人家定下終身的呢？
　　見淩雲破沒有出聲，安知素也仿佛明白了什麽，臉色轉為蒼白。
　　她低垂下頭去，劉海遮住了秀美的眼睛，淩雲破看不清她的表情。
　　“師姐。”淩雲破看得難受，忍不住出聲說道。
　　“嗯？”安知素低低問道，聲若蚊蚋。
　　“我並非是不想和師姐結為道侶，也不是不想向師父求親。”淩雲破緩緩說道，感覺每壹個字都要用出莫大的勇氣，“只是……確實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有什麽不得已的理由？！”安知素突然擡起頭來。
　　她眉毛微蹙，嘴巴抿起，眼神少見地嚴厲——淩雲破從未見過向來溺愛自己的安師姐，居然會露出這般生氣的樣子來。
　　沈默良久，淩雲破站起身來，對著劍柱打出幾道法決。
　　原本的陣法被掐斷了，新的陣法已經接入鎖妖塔……安知素在後面看著這壹切，她當然不懂陣法，但也能看出淩雲破似乎是在對鎖妖塔禁制進行操作。
　　接著，淩雲破借著劍光躍起，將那劍柱之上的補天石碎片取下，收入袖中，隨後落在安知素的身前。
　　“師弟。”安知素呆呆問道，“妳在做什麽？”
　　“我之所以拜入蜀山上清派，就是為了等這壹日，謀奪這枚補天石碎片。”淩雲破緩緩說道，“回去之後，妳大可以和掌教這般說明。”
　　安知素還沒有反應過來，淩雲破卻不忍去看她想明白後的心碎眼神，直接在識海裏大叫道：
　　“阿鏡，傳送！”
　　天旋地轉之間，羅衍在天工坊裏睜開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
　　“妳又何必這樣說呢？”昆侖鏡忍不住問道。
　　“不這樣說，那還能怎麽說？”羅衍沒好氣地反問，“她賴在那裏不走，等下我失蹤了，她還搞不清楚狀況，萬壹被誤會成是盜取補天石碎片的兇手怎麽辦？我看那長眉仙人就是個沒腦子的！”
　　“不會吧。”素鳴劍驚訝說道，“有蘇漸在這裏，以長眉仙人的護短本性，也不可能再去嚴懲安知素的。”
　　“總而言之，還是話說得明白壹些。”羅衍沈默了良久，緩緩說道，“既然要走，就不要再牽連他人，免得徒增傷悲。”
　　“原來安師姐已經是他人了啊……”素鳴劍拉長聲音。
　　“廢話！”羅衍罵道，“和安知素有關系的是淩雲破！若是我羅衍出現在她的面前，妳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我的意思是。”昆侖鏡耐心說道，“就算是要走，妳也沒必要跟她說得那麽明白……委婉壹點不行嗎？”
　　“有必要嗎？”羅衍再次嘆氣。
　　當然有必要了。昆侖鏡心中暗想。
　　妳不說清楚，對方可能心裏還抱有壹絲希望，比如妳不是叛變而是被人抓去了什麽的……但妳說得如此明確，到時候安師姐接受被欺騙背叛的事實，由愛轉恨，提劍過來把妳殺了怎麽辦？
　　唉，也怪我，沒有告訴他真相。
　　他估計現在還以為，只要將淩雲破刪號了，安知素的壹切就和他陳觀水沒有任何關系了吧。
　　觀水呀觀水，這裏頭我固然有百分之壹的過錯，但百分之九十九還是要怪妳太過天真，做事情太過毛糙，留下了可以被利用的漏洞啊！
　　雖然妳聽不到，但我已經言盡於此，妳自己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