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妳不需要我了是嗎
上她的船 by 蹦蹦號飛車
2024-5-24 15:03
“來,舔幹凈。”
丁競誠的話語就像沈入深海的巨石,輕得沒有漣漪,卻暗自令人凝起森冷涼意。
萬姿差點忘了,她這前男友有多扭曲。
在強勢父親面前,任人搓圓弄扁,敢怒不敢言。然後轉頭,又站上權力制高點,在羞辱弱者中攫取快意。
如果這世界的鄙視鏈是某種人體蜈蚣,低階層的食道承接著高階層的屁眼,那他就處於最令人作嘔的中間。還尤其喜歡欺負女人,柔弱得壹無所有的女人。
比如八年前的萬姿,再比如如今呆楞在地的侍者。
“不想舔是嗎?”丁競誠壹副非常有同理心的樣子:“也對,太難為妳了。”
“這樣,妳壹個月掙多少?壹萬二?壹萬三?壹萬五?”
悠悠挑眉,他問得隨意又誘惑。收入隱私,個人尊嚴,道德世界的遮羞布,就這麽被悄然挑起。
侍者睜大眼睛,點了點頭。
“那妳半年,差不多能賺九萬。”
丁競誠若有所思,轉瞬壹笑:“這樣,畢竟是妳工作失職,還是麻煩妳把地上這灘燕窩舔了。”
“舔幹凈之後,我湊個整數,給妳十萬。”
萬姿不動聲色,只盯著那位侍者。但她有感覺,梁景明在看她。
那種驚愕、慌張、焦急雜糅在壹起的復雜眼神,令她余光陣陣發燙。
不知道哪件事更沈重,墜得她無法呼吸。是梁景明開始有了表情,無聲向她求救,要她幫忙解圍。
還是漂亮侍者始終緘口不言,杏眼卻淚盈盈的,仿佛閃著動搖。
“不相信我是嗎?”丁競誠笑:“行,那我們寫出來。”
從西服內袋取出筆和支票本,他低頭問侍者:“妳叫什麽?”
“Ines.”
伊內斯·陳。萬姿在心中默念。
這樣葡語與中文結合的名字,壹聽即知她也是混血人種。
壹想即知,她和梁景明,壹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好了,Ines。”丁競誠收筆:“我又加了點錢。”
“只要把地舔幹凈。”刻意壓低聲音,他仿佛拿著肉骨頭引誘狗壹般,在侍者眼前壹彈支票:“這錢,立刻就是妳的。”
所有人的眼睛鎖在薄薄紙片上,那龍飛鳳舞的五個零連成壹片。
二十萬。
“萬姿。”梁景明小聲喚她。
視線匯在壹起,他什麽都沒說。下頜咬得和拳頭壹樣緊,隱隱勾勒出利落線條。
以前她前戲勾引他時,總愛透了他強抑著欲望的咬牙模樣。原來其它時候他也會有這種表情,為了其它女人。
妳想讓我出頭,解救妳前女友是嗎。萬姿想問梁景明,可話還沒出口,已經沒了糾結的心力。
“Ines,妳有選擇。”她只是淡淡的:“可以不吃那灘燕窩,二十萬打水漂罷了。”
話音落地,沒有聲音,卻令人無端端覺得迫切與沈重。
壹片寂靜中,只見侍者撲閃著長睫毛,胸口劇烈起伏了壹瞬,猛然紮在地上,漂亮臉蛋埋在地毯間……
梁景明猝然站起身,丁競誠看戲般鼓掌大笑起來,只有萬姿雙手抱肩,神色未變。
她低垂眼眸,看侍者伸出舌頭,顫抖著舔了壹口濡濕的地毯。
有些事是勸不了的,如果當事人決意已定。
如果Ines沒有絲毫動心,她壹開始就不會告訴丁競誠,她的收入和姓名。
“妳瘋了嗎?”梁景明又驚又急,壹把拉住侍者的後背襯衣。
然而,金錢誘惑有時就是讓人癲狂又麻木。仿佛想讓過程縮短點,她不顧壹切狂吃那灘燕窩,任憑羹湯和眼淚飛濺整臉,任憑吞咽如獸壹般風卷殘雲……
也許是吃得太猛太快了,她突然睜大眼睛按住胸膛。淩亂燕窩宛如垃圾,令她再也咽不下去。
“嘔”地壹聲,她壹口吐在了地上。
“噗。”丁競誠笑出聲:“我讓妳舔,可沒讓妳越吐越多。”
“剛才說了這二十萬,要妳舔幹凈了才能給呀。”又彈了壹下支票,他面露惋惜:“那只好作廢了。”
說著,他開始壹點點地撕。紙片慢慢地飄,最後黏在侍者呆滯的臉。
他的動作,令室內憑空下了壹場雪。
這比任何寒冬,都要來得冷。
“好煩,想花錢還花不出去。”
最後丁競誠嘆了口氣,又突然笑:“要不這樣,把妳吐出來的也舔幹凈,我給妳四十萬。”
“瘋子!”梁景明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推了丁競誠壹下,拉起侍者的手臂便走,最後瞥了萬姿壹眼……
“嘭”地壹下關門聲響如雷擊,她低垂眼眸,壹動不動。
梁景明還是走了。
說“我怎麽可能讓妳跟那個瘋子獨處”的他,還是放她和丁競誠兩個人,自己帶別的女人走了。
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妳這小男友,還挺有正義感。”
也許是實在太開心了,丁競誠被推了壹下也不以為意,興奮神色令人脊背發涼:“妳怎麽會喜歡這樣的人?”
“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扯起唇角,萬姿笑得寂寥。
“如果是妳,妳會舔嗎?”丁競誠又問。
“當然,為什麽不?”萬姿笑意更濃:“但我不會吐出來,而且二十萬對我來說,實在太少了。”
“而且總有壹天我要逼妳,也在我面前把地毯舔幹凈。”
她壹直相信,錢可以讓人做任何事,任何不堪的事,只要出價夠高。
她更相信,睚眥必報。
“可妳那小男友跟聖人似的,他就做不出這種事。”丁競誠盯牢她:“妳到底怎麽喜歡上他的?明明妳跟我才是壹類人。”
仿佛被核彈悶聲擊中,萬姿腦海瞬間嗡嗡作響。整個人恍惚著,幾乎能有了耳鳴聲。
是的,她跟丁競誠才是壹類人。對金錢又愛又怕,精於算計又記仇,看壹個女孩尊嚴盡失卻無動於衷。
“妳知道嗎,妳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最像我的人。”
收斂嬉笑表情,丁競誠柔聲:“跟妳在壹起的七年,是我最快樂的日子。雖然我還沒過完這輩子,但我真的不會再快樂了。”
“萬姿,不是窮人才過著苦日子。”
萬姿擡頭。
這是今天第壹次,從他口中聽出絲絲真情實感。
“其實我壹直知道,我的‘問題’出在哪裏。”
到底是交往過七年的人,她壹聽便明白,丁競誠在說自己不舉。
過去,他從來都避而不談。
“妳知道我其實本來有個孿生哥哥,對吧?”
丁競誠嘆了口氣:“所有人都知道,他從小就是丁家的希望,優秀得遠遠超出我。但沒有人知道,因為被我父親壓迫得太厲害,他自己又太焦慮,他十三歲就有了抑郁癥。”
“也沒有人知道,他最後在家上吊自殺,發現屍體的人是我。”
“萬姿,妳見過上吊的屍體嗎。”丁競誠陷在回憶裏,他的音調不自覺在抖:“臉上會有屍斑,臉是青紫色,舌頭伸得老長,身體是僵硬的……而且妳知道嗎,男的吊死時褲子很容易掉,而且會勃起。”
“我每壹次有感覺……我都會瞬間想到我哥哥,那具吊死的屍體……他明明已經死了,但下身看起來又……像是活生生的……”
“那時候我也才十三歲,我現在都三十五了,還是逃不過這個陰影……”闔上眼睛,丁競誠卻阻止不了眼淚滑落:“萬姿,我不是生來就這樣的……我也曾是個孩子啊……我又犯了什麽錯呢……”
聽著聽著,萬姿也哭了。
但不是心疼丁競誠,她只是很無助。
她現在自己苦得不行,梁景明人生也挺苦,原來丁競誠也是。沒錢的苦,有錢的也苦,所有人過得艱難,大家都在負重前行。
太難了。人生真的太難了。
“所以萬姿,我就問這麽壹次。”
“妳可以原諒我嗎。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淚眼朦朧中,原來丁競誠已握住她的手:“妳愛錢我可以給妳,多少都可以。甚至不需要愛我,妳只要陪著我就好。過去那七年,我過得很快樂。”
眼淚成串成串落,萬姿哭得更兇。丁競誠就這麽滿懷祈求與希冀,牢牢望著她,仿佛視她為神邸,視她為明燈……
“不行。”萬姿搖頭。
她終究沒力氣抽出手,只是反復說:“丁競誠,我做不到。”
“我這個女人好貪心的,我要錢也要愛。”
“妳壹直只愛妳自己,而我現在壹點都不愛妳。”
“過去那七年,我過得壹點都不快樂。”
丁競誠的臉,壹點點白了下去。
他再該死,把壹個人推入深淵時,萬姿還是很痛心。更痛心的是,她與壹大筆錢失之交臂。
而且也沒了梁景明。
“我能做什麽補救嗎……就不能……”顫抖著睫毛,丁競誠喃喃。
然而他還沒說完,餐廳門驟然打開……
“萬……”明顯是壹路跑來的,梁景明氣喘劇烈未定。
就在壹瞬間,他猛然僵住。目光在萬姿和丁競誠臉上移動,最後如釘子壹般,射在他們相拖的手上。
梁景明還是來了。
他還記得他說過:“我怎麽可能讓妳跟那個瘋子獨處”;他還記得他承諾過,要保護她。
然而壹進來就撞見,她和前男友抱頭痛哭,還手牽手。
“不是這樣的……”
萬姿囁嚅,卻令壹切更像謊言。
她急得想抽開手,然而丁競誠瞬間灌入力道,令她動彈不得。
“萬姿。”
仿佛丁競誠不存在般,梁景明就望著她。仿佛壹只被冷落得小狗,他看得她泛起壹陣難受。
他的眼神空落落的。他的眼圈都紅了。他的話語都是支離破碎的……
“妳不需要我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