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水落石出（上）

　　外面的天黑下來的時候，劉春山才回到家中，他推開房門，見客廳裏面的電視機還在開著，沈楠楠穿著淡紫色的睡裙，手裏拿著遙控器，正歪在沙發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劉春山輕輕帶上房門，換了拖鞋，把外套脫下，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小心翼翼地走到未婚妻身邊，像往常壹樣，在她白嫩的面頰上輕吻了壹下，溫柔地道：“楠楠，怎麽眼圈紅紅的，好像哭過？”
　　“春山，妳回來啦？”沈楠楠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又勾住他的脖子，若無其事地道：“看了電影，被裏面的劇情感動了，韓國導演的煽情功夫真是壹流，不知要賺去多少眼淚！”
　　劉春山微微壹笑，坐在她的旁邊，輕聲道：“什麽劇情啊，能把妳哭成這樣，說來聽聽？”
　　“講的是壹對恩愛的戀人，在即將結婚的前夜，女人忽然發現，她最愛的人居然出軌了，和單位的壹位同事保持著情人的關系。”說到這裏，沈楠楠停頓了壹下，仰起下頜，留意觀察著劉春山的表情。
　　劉春山剛剛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聽到這裏，微微皺眉，咳嗽了幾聲，就又點點頭，微笑道：“很老套的劇情，但妳們女人都喜歡看，然後呢？”
　　“然後，那女人在新婚之夜，投海自殺了。”沈楠楠臉上現出悲傷之色，淡淡地道：“那個男人後悔了，跪在沙灘上，喊著新娘的名字，再然後，就結束了。”
　　劉春山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放下杯子，攬過沈楠楠的纖腰，輕聲道：“楠楠，那些都是虛構的故事，不要讓它影響了心情，現實生活中，很少出現那樣的事情。”
　　“是啊，不過，現在的社會上，誘惑太多了，很多男人都把持不住。”沈楠楠伸出白皙的右手，輕輕撥開劉春山的手掌，勉強笑道：“餓了吧？飯菜都已經做好了。”
　　“好，那去吃飯吧，還真是餓了，下午看完房子，就和朋友出海釣魚了。”劉春山微微壹笑，擼起袖口，走到廚房，坐在餐桌邊，見飯菜很豐盛，就笑著道：“今兒什麽日子，怎麽做了這麽多好吃的？”
　　沈楠楠整理了下衣裙，就走了過去，為劉春山把米飯盛上，遞了過去，抿嘴道：“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就是覺得這段時間，結婚上的事情，都是妳在張羅，怪過意不去的，想好好犒勞妳壹下。”
　　“哈哈，都老夫老妻的了，說的那麽客氣幹嘛！”劉春山開了個玩笑，拿起碗筷，夾了海蜇放在嘴裏，咀嚼著道：“下午咱爸還來過電話，商量著婚車的事情，我琢磨著，咱這排場還真該弄得大些，以前的計劃太寒酸了，不好。”
　　沈楠楠楞了半晌，才點點頭，不露痕跡地問道：“春山，下午打妳的手機，卻顯示無法接通，是在海上的原因嗎？”
　　“應該是吧？船開得遠了些，信號壹直不好，我今天的手氣不錯，釣到三條大魚，可沒撈著拿回來，都被他們搶走了，咳咳，這些家夥！”劉春山顯然是餓極了，不停地揮著筷子，往嘴裏扒拉著飯菜，絲毫沒有察覺到未婚妻的表情變化。
　　沈楠楠俏臉壹寒，心裏失落到了極點，她深吸了口氣，勉強按捺住掀翻桌子的沖動，用手擺弄著裙角，以盡量平穩的語氣問道：“春山，妳們出海釣魚的人裏，有程冰兒嗎？”
　　“程冰兒？”劉春山微微壹怔，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擡起頭來，故作鎮靜地道：“沒有，我們又不熟，怎麽會壹起出去，好端端的，提她幹嘛？”
　　“我最近聽說了很多關於她的事情，對這個女人，感到很好奇。”沈楠楠的語氣變得極為冰冷，壹顆心也仿佛凍僵了，面無表情地道：“她是林臺長的情婦吧？”
　　劉春山有些緊張起來，放下碗筷，拿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汁，遲疑著道：“好像聽過這方面的議論，不過，沒有真憑實據的，不好亂講，楠楠，到了單位別亂傳閑話，容易惹禍，知道嗎？”
　　沈楠楠哭了，拿手捂著臉，抽噎著道：“春山，到了現在，妳還不肯說出真相嗎？妳倒是說說，咱們這婚，還結不結了？”
　　劉春山手壹抖，檸檬汁險些撒了出來，他張大了嘴巴，驚愕地道：“楠楠，妳這是？”
　　“我是想拯救咱倆的婚姻！”沈楠楠站了起來，淚眼婆娑地望著劉春山，哽咽著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太笨了，怕戳傷妳的自尊心，把事情搞砸了，無論妳犯了多大的錯誤，我都不想放棄這五年的感情。”
　　劉春山僵住了，半晌，才站了起來，走到對面，擁著沈楠楠回到客廳，走到沙發邊坐下，拿出紙巾，擦著她的眼淚，試探著問道：“楠楠，妳到底聽到什麽了？”
　　“下午，我和林臺長見面了。”沈楠楠用手擦著眼淚，嘆息著道：“說吧，把妳們的事情都講出來，咱們再商量壹下，該怎麽解決，別再瞞著我了，春山，紙裏是包不住火的！”
　　劉春山沈默下來，雙手抓著頭發，把頭埋在膝蓋上，良久，才用低沈的聲音道：“楠楠，我要是說了，妳能原諒我嗎？我也不想葬送這段感情。”
　　“妳先說吧。”沈楠楠停止了哭泣，把身子移開，向沙發那段倚了過去，壹條纖長的美腿習慣性地放在劉春山的腿邊，又仿佛觸電般收了回來。
　　劉春山把頭埋在膝蓋上，長籲短嘆了半晌，才緩緩地道：“是去年的事情了，有次去醫院，碰到了程冰兒，她那次剛剛做了流產手術，情緒很不好。”
　　停頓了壹下，他又擡起頭，目光呆滯地盯著對面的電視機，沈思著道：“那天在醫院門口，聊了幾句，我就上樓了，沒想到，出來後，她居然在外面等著，說要出去喝杯咖啡。”
　　“妳為什麽不拒絕？”沈楠楠坐直了身子，蹙起秀眉，冷冰冰地質問道。
　　劉春山攤開雙手，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聲音沙啞地道：“當時沒想那麽多，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就想著開導壹下，去了以後，聽了她的哭訴，感覺挺可憐的，就安慰了幾句。”
　　“在咖啡廳裏安慰還不夠，怎麽還安慰到床上去了？”沈楠楠心裏疼的厲害，說話的語氣，也就變得尖酸刻薄起來，毫不留情地挖苦道。
　　劉春山滯了壹下，搖頭道：“那是兩個月以後的事情了，她過生日，就請了我壹個人，那天晚上，喝得有點多，稀裏糊塗地就發生了關系，早晨起來後，非常後悔。”
　　“既然後悔了，為什麽還要繼續來往？壹錯再錯！”沈楠楠又落淚了，在電腦裏看到未婚夫出軌是壹回事，親耳聽到他提起，又是另外壹回事，她雖然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和羞辱，但仍然希望，對方能找出說服自己的理由，這種心情，異常復雜，矛盾到了極點。
　　劉春山摸出壹顆煙來，點上後，皺眉吸了幾口，啞著嗓音道：“楠楠，我也挺後悔的，覺得對不住妳，可每次下決心要斷，她壹打來電話，又哭又鬧的，心就軟了。”
　　“這麽說，妳喜歡上她了？”沈楠楠的心猛地沈了下去，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猛然沖上心頭，她感到了強烈的危機感，也許，兩人的緣分，真的已經到了盡頭，無法挽回了。
　　“沒有，真的沒有！”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劉春山也慌了，忙轉過身子，信誓旦旦地道：“楠楠，我心裏真正喜歡的人，只有妳壹個，和她只是肉體上的關系，沒有精神層面的交流……”
　　“肉體上的關系？”沈楠楠嘴唇翕動著，身子氣得微微發抖，半晌，終於按捺不住憤怒的情緒，拎起沙發上的坐墊，對著劉春山砸了過去，又伸出粉拳，雨點般地砸向他的胸口：“混蛋，妳混蛋，劉春山，我恨死妳了！”
　　劉春山沒有躲閃，等對方失去了力氣，綿軟地癱坐在沙發上，他才湊了過去，把沈楠楠抱在懷裏，輕聲哄道：“楠楠，放心好了，明天就過去，和她斷絕壹切關系，請相信我。”
　　沈楠楠哭泣半晌，伸開雙手，壹把將他推開，轉身去了浴室，磨砂玻璃上，現出苗條纖細的身姿，裏面響起了嘩嘩的水聲，霧氣彌漫開來，壹切又都變得模模糊糊，沒過多久，有隱約的哭聲傳來。
　　劉春山摸出煙盒，丟在茶幾上，又摸出壹顆煙點上，悶頭吸完，就推門進了書房，把房門關好後，摸出手機，撥了號碼，電話接通後，他語氣堅定地道：“冰兒，斷了吧，我不想再傷害楠楠了。”
　　“神經！”電話那邊傳來壹絲不屑的聲音，程冰兒嘴裏叼著壹顆煙，懶洋洋地倚在床頭，信手翻著精美的雜誌，漫不經心地道：“春山，妳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成熟壹點行嗎？別動不動就提分手，我不能老哄著妳。”
　　“這次……這次是認真的。”劉春山嘆了口氣，又解開襯衫的紐扣，有些無奈地道：“咱們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
　　“誰？誰知道了？”程冰兒怔了壹下，隨即醒悟，咯咯地笑了起來，拉長聲音，用輕蔑的語氣道：“不會是妳家那個小傻瓜吧？謝天謝地，她終於知道了，樓上的靴子落了地，大家都能好好睡覺了！”
　　“不許笑，我在和妳談很嚴肅的問題。”劉春山有些火了，壹拍桌子，皺眉道：“好了，咱們之間的荒唐關系，就此結束了，程冰兒，妳如果……就去找別人吧，別再纏著我了！”
　　“呦，喲，決心還不小！”程冰兒撇了撇嘴，又把唇上的香煙拿下，悠然地吐出幾個煙圈，輕笑道：“怎麽著，小白兔發威，給我們家的獅子王發最後通牒了？”
　　“我不想失去婚姻，她也不想。”劉春山拿手拍打著額頭，臉上露出焦慮的表情，嘆息道：“真希望這場風波早點過去，不要影響婚禮的順利進行。”
　　程冰兒微微蹙眉，語氣冷淡地道：“春山，妳就是太老實了，別怕她，大家彼此彼此，誰都沒有資格質問對方，明白嗎？”
　　“閉嘴！”劉春山瞪圓眼睛，低吼了起來：“程冰兒，我不許妳誣蔑她！”
　　程冰兒像是聽到了天下間最有趣的事情，放肆地笑了起來，笑聲過後，又壓低聲音，用充滿誘惑的嗓音道：“春山，我的小寶貝，醒醒吧，妳心目中的那位聖潔的女神，和我沒什麽兩樣，妳可以想想，她躺在辦公桌上，臉上露出亢奮的表情，被林胖子玩弄的樣子……”
　　“臭娘們，妳給我閉嘴！”劉春山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大聲吼了起來，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在墻壁上，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發出壹聲‘啊’的低吟。
　　“春山，抱歉，我不想觸到妳的痛處，但，這應該是事實。”程冰兒臉上閃過壹絲落寞，沈默了壹下，把指間的煙頭熄滅，丟了出去，微笑道：“這樣吧，如果妳需要，我馬上去找證據，那老家夥喜歡在做那事兒的時候錄像，如果找到了，就能讓真相水落石出，也讓妳少了壹樁心病。”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劉春山嘆息著搖頭，看著拳頭上的點點血跡，又提高了音量，語氣堅定地道：“程冰兒，妳不要試圖拆散我們，沒有用的。”
　　“錯了，是妳沒有信心，對妳，對她，都沒有信心！”程冰兒瞇起眼睛，臉上閃過玩味之色，壹字壹句地道：“妳怕看到那個場面，對不對？春山，我太了解妳的思想了，就像妳了解我的身體壹樣，妳壹直希望她是清白的，卻始終在懷疑，這樣很痛苦，妳活得太累了，只有我，能讓妳輕松下來。”
　　“別胡說！”劉春山語氣雖然很強硬，聲音卻小了許多，氣勢已經弱了下來。
　　程冰兒抿嘴壹笑，繼續道：“打個賭怎麽樣，如果……發現她是個貞潔烈女，真的躲過了那個禽獸的魔爪，我就放了妳；若是截然相反的結果，妳可以經常來我這發泄，畢竟，我是林胖子的女人，在我的身上，能夠體會到報復的快樂，不是嗎？”
　　“好吧，隨妳，就這樣！”劉春山猶豫了下，就點點頭，掛斷電話，找到紅藥水，擦拭了傷口，又纏上絲絹，包紮好後，呲牙咧嘴地走了出去，手上的疼痛，雖然緩解了，可程冰兒所說的話，如同壹枚鋼針，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