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英雄遲暮

　　“如來者，即諸法如義。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坐亦禪，行亦禪，壹花壹世界，壹葉壹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大雄寶殿之中，翻了身的如來佛祖，此刻正意氣風發的宣講自家大道。
　　自從紫霄宮會議結束後，壹眾道門大能紛紛宣布閉關，不再幹涉紅塵之事。
　　無數嫡傳道脈也跟著封山閉門，以實際行動告訴三界，這壹量劫道門不爭了。
　　道門都不阻攔佛法東傳，其它各方勢力更不會摻合，佛門的境況壹下子發生了逆轉。
　　可以說，只要佛門不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這壹量劫的大興就穩了。
　　心情大好的如來，趁機將自己的大道拋出來與眾佛陀分享，順便也為佛法東傳的經文內容定下基調。
　　傳道這玩意兒必須要人家自願信，靠強迫不僅拿不到香火願力，反而會沾染上無盡的因果怨念。
　　在這種背景之下，佛教改革就成為了必然。具體怎麽修改其實也非常的簡單，逮著道門、諸子百家的經典抄過來，再結合佛門實際情況修改壹下完了。
　　本質上，聖人大道最擅長的就是兼容並包。現在佛門經義博采眾家之長，成自己壹家之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當然，萬變不離其宗，甭管經義怎麽變化，可佛門的內核本質還是變不了。
　　相比奉行道法自然的道門而言，夾雜著寂滅思想的佛門理念還是偏極端。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就有了“壹念成佛，壹念成魔”。
　　滔滔不絕的講道百年，如來才收勢住了自己的興致，談起了正事：“佛道大興的契機開啟，我意重啟佛法東傳。”
　　“佛法東傳”，佛門已經進行過很多次了，可是每次都是無疾而終，搞得佛法東傳都快成為了口號。
　　若是以往的時候提出來，估摸著大家誰也不會當成壹回事，隨便應付壹下就算完事。
　　現在不壹樣，道祖有命令洪荒各路大能配合佛道大興，攔在佛法東傳道路上的最大攔路石已經不復存在。
　　“佛祖，道門雖然退讓了，可佛法想要大興，我們還是繞不開世俗王朝。
　　秦法森嚴，同我佛法近乎背道而馳。若是不能發生改變，即便是我們完成了佛法東傳，佛道也難以真正大興！”
　　觀音菩薩的話，將眾佛陀從興奮中拉回了現實。現在三界大能是不阻攔佛道大興了，可世俗王朝卻成了新的攔路虎。
　　以佛門的實力，滅掉大秦自然輕而易舉。可問題是大秦的背後乃是整個人族，人族的背後又是人道。
　　強行滅掉大秦，引發的人道反噬，足以令佛門吃不了，兜著走。莫說是佛道大興了，搞不好又是壹場神仙殺劫。
　　靈山之中的大半神佛，都是經歷過封神殺劫的，知道神仙殺劫的可怕，可沒人想來第二次。
　　“觀音尊者多慮了，佛道大興乃是天命。大秦阻礙了佛道大興就是違逆天命，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故，大秦的國運註定不會長久。待始皇帝故去，就是天下蒼生揭竿而起、奮起反秦的開始。”
　　如來淡定地說道。
　　佛門獲得天數加身，他這個佛門老大，自然也是受益者之壹。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參悟天機更加容易，很多別人難以參透的天機，他都可以輕松獲得。
　　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答案，搞得眾佛陀紛紛目瞪口呆。牛逼哄哄的大秦國運將盡，說出去恐怕誰也不會信。
　　要不是出自如來之口，恐怕壹眾佛陀說什麽也不會相信。即便是現在，依舊有很多人難以置信。
　　現在的始皇帝壹身修為不下準聖，這種層次的強者，又豈會在短時間之內死去？
　　聰明人已經開始暗自盤算，要怎麽才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將始皇帝給稍稍弄死。
　　只是翻來覆去的盤算，大家還是沒有想到可行之策。壹方面是源於始皇帝自身的實力；另壹方面則是人皇的身份。
　　想要悄然暗算壹準聖，非得讓聖人親自出馬不可。如果說只是這，佛門也不是做不到，問題在於擊殺人皇帶來的反噬。
　　修行之人對人皇出手，不光要遭受人族氣運的反噬，還會沾染大量的人道業力，其中的因果足以令九成九的準聖灰飛煙滅。
　　即便是聖人，遭受此等反噬，也會吃不了，兜著走，搞不好還會享受壹波天罰套餐。
　　對眾人的反應，如來置若罔聞。解釋是不可能解釋的，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天機顯示始皇帝命不久矣。
　　……
　　鹹陽城，自從三天前始皇帝突然在大殿上暈倒，大秦就開始變得不太平了。
　　凡修行有成之輩，身體那都是頂個兒的棒。以始皇帝的修為，根本就沒有暈倒的道理。
　　消息壹傳出，鹹陽城的暗流就開始湧動了起來。不過始皇帝的威望如日中天，很多人都只是在暗地裏悄悄謀算，不敢真的以身試法。
　　所有人都在揣測始皇帝暈倒之謎。有人懷疑這是在釣魚執法，故意誘使反秦力量跳出來；也有人猜測這是始皇帝自身出現了問題，但是又不知道問題源於何處。
　　大秦的敵人雖多，可是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重創始皇帝，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相比文武百官的揪心，始皇帝本人卻顯得非常淡定。作為運朝之主，他自然知道這是咋回事。
　　人道擅變，人皇之位充斥著大量的因果，這樣的位置可不好坐。做得時間越長，所承受的因果之力、氣運反噬也就越大。
　　上古三皇五帝都沒有霸著人皇之位不放手，很大壹定程度上都是時間長了壓制不住氣運反噬，不得不退位讓賢。
　　始皇帝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因為第九尊人皇果位尚未孕育而出，導致始皇帝能夠堅持的時間更短。
　　此刻運朝的弊端也體現了出來，靠聚眾匯聚起來的力量，導致皇者有進無退，始皇帝現在想要退位都做不到。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兩種辦法：要麽始皇帝提高自身的實力，靠實力壓制反噬；要麽讓大秦皇朝更進壹步，拖延反噬爆發的時間。
　　毫無疑問，始皇帝的修為來自於運朝加持，短時間之內想要提升自身實力是不現實的。
　　讓大秦更進壹步也不現實，此前的人妖大戰就是證明，要不是人族聖地出手，大秦早就涼了。
　　為了解決反噬之力，始皇帝也花大代價尋訪修行界的高人，可惜最終還是無疾而終。三山五嶽的修士連運朝是啥都不知道，更不用說解決問題。
　　偏偏始皇帝還不敢暴露運朝的秘密，因為這玩意兒壹旦泄露出去，大秦立即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理論上來說，大秦皇朝只要壹直存在下去，靠著日積月累也有機會晉級帝朝。
　　只要邁過了這壹步，大秦就是洪荒世界之中的頂尖勢力。靠運朝之力的加持，帝王甚至能夠發揮出比肩混元修士的實力。
　　洪荒世界不允許這麽牛逼的皇者出現，但凡是有壹次可能，都會遭到各大勢力的聯手打壓。
　　意識到了情況不妙，始皇帝也不得不考慮善後問題。他壹手將大秦帶入了巔峰，同樣也是他壹手將大秦帶入了懸崖邊上。
　　牛逼哄哄的大秦皇朝，在強盛的同時，也搞得仇人滿天飛。想要大秦滅亡的勢力，更是多不勝數。
　　原本還想要先瞞著的，沒有想到反噬之力來得如此猛烈，剛爆發就摧毀了他的身體。
　　消息已經泄露，身體虛弱的始皇帝也顧不得繼續隱瞞，直接在床榻之上召見了群臣。
　　“都起來吧，朕還沒死呢！”
　　滄桑的聲音，爆出了始皇帝內心的不甘。牛逼哄哄了壹生，最後卻落在了病榻之上。
　　沒有時間傷感，始皇帝繼續說道：“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壹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不過也活不了多久。
　　朕可以死，但祖宗留下的基業不能亡！
　　自朕繼位以來，大秦橫掃八荒六合統壹人族，開創了今日的輝煌。同樣也是源於此，讓大秦陷入了眾矢之的。
　　此前的備用計劃立即啟動，留給大秦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朕壹旦故去，敵人壹定會發起反撲。
　　這次的敵人非同尋常，不光是六國余孽、諸子百家，還有妖族、佛門，也會跟著壹起出手。誰讓我大秦阻了他們的路呢？”
　　語氣之中的悲涼，讓室內的氣溫迅速下降，眾人仿若置身於寒冬臘月之中。
　　運朝的最大特點就是壹損俱損，壹榮俱榮。大秦皇朝如果堅持不下去，在場的壹眾臣公，那是壹個也甭想跑掉。
　　甚至不光是他們自己要倒黴，就連壹家老小都得跟上。除了少數幸運兒能夠逃過壹劫外，大部分人在因果牽扯之下，身死族滅都只是時間問題。
　　“陛下，人族聖地總不會放任他們肆意妄為吧？若是牽扯到佛門，道門大概率也會出手幹涉，我們未必沒有壹戰之力。”
　　白起忍不住問道。
　　作為大秦軍方第壹人，白起的字典裏從來都沒有未戰先怯。甭管敵人多麽強大，他都敢於亮劍。縱使實力不濟，那也要死在戰場上。
　　“呵呵……”
　　冷笑壹聲之後，始皇帝無力地說道：“他們都指望不上了！這壹次大秦只能靠自己，別的勢力都不會幫我們。
　　接下來洪荒將是佛門的時代，如何能夠容得下我大秦？人族聖地已經傳訊，讓朕準備後路。
　　局勢比妳們想象中還要糟糕。紫霄宮那位下令，讓洪荒各大勢力配合佛道大興，擁有聖人坐鎮的道門都要避讓，聖地又能如何？”
　　怨天尤人，不是始皇帝的作風。可現在的局面，實在是讓他無能為力。
　　“陛下，洪荒大地無我大秦立足之地，不如退居地府，建立陰世皇朝！
　　為保留陽世根基，可遣諸位公子入洪荒附屬世界，延續大秦的基業。”
　　李斯硬著頭皮提議道。
　　這個建議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在效仿已經滅亡的六國。昔日六國破滅，就有壹部分王子王孫進入洪荒的附屬世界之中，延續其香火祭祀。
　　以大秦目前的實力，尋找幾個中千世界，保存香火祭祀還是能夠做到的。
　　至於入地府建立陰世皇朝那就更簡單了，憑借大秦和巫族之間的特殊關系，平心娘娘根本就不會為難他們。
　　無奈的點了點頭，身體枯竭的始皇帝，有氣無力地說道：“就這麽辦吧！丞相下來安排，百官各司其職以配合。
　　接下來我大秦能否在劫數之中浴火重生，其關鍵就是：修建地宮，鑄造不死軍團。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赳赳老秦，復我山河。血流不幹，死戰不休……”
　　壹曲《赳赳老秦》，足以看出始皇帝的雄心壯誌，哪怕到了遲暮之年，也要進行最後壹搏。
　　“諾！”
　　群臣齊聲回答道。
　　全力爆發的運朝是可怕的，舉國上下都在為最後的決戰而努力。在平心娘娘的有意放水之下，陰陽通道很快就被打通，地宮成為了鏈接陰陽兩界的又壹通道。
　　看得出來，始皇帝依舊沒有放棄陽世。做好了待天時有變，隨時殺回人間界的準備。
　　滾滾的殺伐之氣，在大秦上空不斷升騰，仿佛是要撕裂天際，就連天庭都受到了影響。
　　作為執掌三界兵戈的勾陳大帝，李牧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始皇帝確實在準備後手，可這不等於大秦就壹槍不放讓出人間界。
　　不同於普通世俗王朝，光靠內部矛盾，可掀翻不了大秦運朝的統治。
　　想要覆滅大秦，沒有大勢力出手是不可能的。以大秦目前的實力，全力爆發出來，怎麽也能夠拉幾個墊背的。
　　此舉或許有賭氣的成份，可更多的還是大秦百折不撓精神的體現。
　　暗自嘆了壹口氣之後，李牧就不再理會。事情到了現在這壹步，已經不是他所能夠幹涉的。
　　若是直接妥協，那就不是始皇帝。老秦百折不撓的精神，早就植根於大秦的每壹個角落，豈能向敵人做出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