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5終章：妳會解救他從灼燒的烈火間（1 / 3）
　　第二天壹早，妳被壹種轟隆隆的悶響聲驚醒，剛剛睜開眼睛時幾乎以為妳聽見春雷。但隨後妳反應過來那是什麽，那些悶雷壹般的聲響昨天晚上還相當遙遠，但僅僅壹夜功夫，它聽起來就離得近在咫尺了。妳能聽見其中夾雜的那種尖鳴，相當熟悉。
　　那是槍聲。
　　德萊恩沒在妳身邊。妳走到書房。德萊恩坐在那裏，看起來正在準備撥打電話。冬季清晨單薄的陽光照在少校額頭上，讓他的金發有種白金般冰冷的顏色。妳想起今天是聖誕節，基督教中的救主耶穌正是在今早第壹次看見日光。
　　“文森特。” 妳叫住他，用壹種平靜的口氣，“妳們是不是已經應該開始撤離了？”
　　德萊恩坐在那裏沒有動，他把電話放下，擡眼望著妳，嘴唇邊浮現了壹個輕微的苦笑。
　　“是的，我們‘應該’撤離了。” 他說，“但鐵路被蘇聯人截斷了。他們來得太突然，不是從東而是從南，直撲這裏，就像是早就知道這兒有座集中營似的。”
　　“所以？” 妳輕聲問。
　　“所以我們已經無法離開了。” 德萊恩同樣輕聲說。
　　“這是壹件好事，” 妳說，幾乎是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半步，那讓妳更靠近德萊恩。
　　“是時候投降了，文森特。妳現在是最高長官，壹切命令由妳發布。妳們已經無法撤離了，除了束手就擒還有什麽辦法？”
　　“但命令不是投降。” 德萊恩看向妳，壹字壹句，“命令由上級發布，不是投降。”
　　他的語氣那麽平緩，仿佛重復什麽真理。壹瞬間妳幾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那只是片刻。
　　“那麽，命令是什麽？” 妳聽見妳的嘴巴自主發問。
　　“命令是殺死所有負責過焚屍爐工作的人。” 德萊恩緩慢地說，“而不是投降。所以我現在還需要打個電話。”
　　冰冷幹燥的氣流在妳們中間打著圈旋轉。壹扇窗戶開著，妳的肌膚發冷，妳渾身發抖。為寒冷嗎？
　　不。是為德萊恩。
　　蘇聯人的槍聲已經近在咫尺，妳能聽見那些子彈飛快劃過空氣所留下的尖銳爆鳴聲，還有隆隆的爆炸聲，像是悶雷在夏日的午後響起，隔著漫長遙遠的距離，但讓人知道暴雨將至。想起那種悶熱的空氣讓妳感到窒息。炮火正在迫近。但妳想起米婭向妳說到過的話，那些人已經被聚集在壹起，只要德萊恩——只要他接通電話，發下命令，在坦克開進來後蘇聯人看到的就會是壹地屍體。
　　“留下的任何證據，都會加重德國在戰後的不利地位。克萊爾，這就是這麽做的原因所在。他們是關鍵證人。” 他說。
　　“那我呢？其他幸存者呢？所有人都是證據。這兒的壹切，那些首飾、那些瘦骨嶙峋的人？” 妳的牙齒肯定在發抖，妳聽見那股咯咯的響聲，它們彼此碰撞，讓妳不能呼吸。
　　“是的。但是時間實在太倉促了，所以只夠解決關鍵問題。” 德萊恩很慢、很慢地說。
　　他說得那麽慢，每個字的吐出都要帶著滿口疼痛，每個字都讓口腔被劃破，鮮血淋漓。
　　“文森特，即使時間充足，妳會殺了我嗎？米婭，媽媽，所有人？妳已經知道這是錯的！妳昨天確實熱情似火，就是因為妳知道今天以後妳會永遠——妳會永遠……”
　　妳聽見妳的聲音在顫抖。它在妳腦子裏扭曲變形，妳快要不認識自己的聲音了。妳是喊出來的，還是用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喃喃低語？
　　但德萊恩聽清了。
　　“是的，這是錯的……壹切都是錯的。” 德萊恩註視著妳，“但是我愛這個國家。即使它在錯誤的路上走了太遠，即使我知道壹切不正確，糟透了，活該下地獄，我仍然想幫它卑劣地、無恥地掩蓋罪行。”
　　“我是顆螺絲釘，壹個齒輪，克萊爾。這座機器太大了，我只是它的壹部分。每當妳說迷途知返……壹顆螺絲會自己跳下坦克車嗎？妳會質疑這輛車開往的地方嗎？”
　　“螺絲自己不會。” 妳說，“但壹個鉗子或者扳手就能做到這壹點。”
　　“太晚了。” 德萊恩嘴唇邊露出壹個輕飄飄的、蒼白的笑容，“它在機械深處，要拆掉它只能等到坦克支離破碎，而它已經支撐這輛坦克運行太久了，幾乎要融為壹體。它不能改變坦克行駛的方向，於是只能幫它開得更快。即使那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但也說不定能避進安全戰壕，即使以輾死什麽為代價。”
　　“要結束這些需要的不是扳手，而是槍炮，將壹切打碎。好在現在壹切正在發生，蘇聯紅軍是那個炮管，克萊爾。它打碎坦克，卸下螺絲，不過不是迷途知返，而是熔解重鑄。”
　　“妳會上絞刑架，德萊恩，而軍事法庭上我會成為妳罪行的證人。” 妳說。
　　“是的。但在我死去以前，我會做完我需要做的事。” 德萊恩湛藍的眼睛看著妳，妳從中看出壹種平靜的、絕望的決心與翻湧如暗潮的痛苦。
　　他說的是真的。
　　德萊恩不是虐待狂，他無意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