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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涉於春冰 by 半緣修

2024-5-1 22:09

如賀蘭信料到的那樣,兩日後,陛下處理完政務,略得了空,便安排出宮去瓊臺別院。

賀蘭信布置沿路的護衛,先宣睢壹步到瓊臺別院。

別院裏很熱鬧,尤其是花園,花園裏有壹個池塘,那是賀蘭信從江南請來工匠挖造的,疊石理水,移步換景。如今大變樣,池塘裏的枯荷被拔光了,池水渾濁不堪,靠近岸邊的地方有幾個農人在挖蓮藕,淤泥弄臟了岸邊的石頭。

水榭裏有壹座檀木雕花美人榻,壹個人悠哉悠哉的躺在榻上,腿上蓋著壹團羊絨毯子,榻邊是壹張小幾,上頭擺放著壹碟葡萄,壹盤菱角。

菱角剝到壹半,賀蘭信緩步走進水榭,宋檀壹驚,手上的菱角掉在地上,他起身忙向賀蘭信行禮。

“賀蘭大人好。”

賀蘭信背著手,手心裏轉著壹只骰子,“我來替鄧廠公傳個信,陛下要來了,妳預備接駕吧。”

宋檀抿了抿嘴,上揚的眉眼微微落下來,顯出壹種難以察覺的凝重。


“是,我知道了。”

賀蘭信以挑剔的目光打量著他,笑道:“壹個人在外頭作威作福是不錯,我看妳幹脆別回宮了,就留在這裏好了。”

壹個照面,賀蘭信就表露出了惡意。他不喜歡宋檀,宋檀毫無用處,陛下身邊已經有錦衣衛和東廠,不需要另壹個權宦。

宋檀猶疑地看著他,“這是陛下的意思嗎?”

賀蘭信沒回答,撿起地上的那壹半菱角,“我聽說,妳在宮裏時就已經不常在禦前伺候了,既如此,待在宮外不好嗎?還是說,妳怕陛下忘了妳。”

宋檀還在斟酌著怎樣回答,賀蘭信把骰子壹下壹下扔起來,又道:“不如我們打個賭,賭壹賭陛下多久會厭倦妳。”

骰子落回賀蘭信手裏,他打開來,是壹個壹。

宋檀皺眉,“壹年?”

賀蘭信笑道:“壹個月。”

宋檀瞥了賀蘭信壹眼,在心裏嘀咕他。

賀蘭信把骰子扔到桌子上,轉了壹會兒還是壹個壹,他擺擺手離開水榭,道:“送妳了。”

宋檀走上前,搖了搖那個骰子,並沒什麽特別。

“壹個月怎麽行,我費這麽大勁,就換壹個月的富貴豈不是太虧。”宋檀用力把骰子扔向池塘,“晦氣!”

宣睢到時,宋檀在垂花門邊站著迎他。他梳洗裝扮過,穿壹件群青寬袖長袍,內襯玉色絹衣,衣領上墜著海棠白玉扣。他就那樣清淩淩的站在那裏,眼睛明亮而柔軟,看人的目光是輕盈的,讓人只能以漂亮來形容他。

年輕而美麗,賀蘭信想,不止皇帝,所有的男人都喜歡這樣的。

宣睢牽著宋檀走進屋,問宋檀這兩日都去了什麽地方。宋檀同他說,他去了堆雪樓吃飯,去了秋園聽戲曲兒,回來的時候聽見別人說要去紅螺寺,他本也想去湊熱鬧,只是紅螺寺在城外,壹來壹回總也要兩三天,這才罷了。

“我還把花園的池塘挖了。”宋檀道:“池塘裏有很多蓮藕,白白胖胖的,蓮藕可以燉排骨,吃不完的可以做成藕粉,藕粉桂花糖糕很香甜,藕粉杏仁茶也好喝。”

下人們端來藕粉桂花糖糕和藕粉杏仁茶,杏仁茶宣睢不喜歡,太過甜膩,但是藕粉糖糕味道不錯,很清甜。

有這樣壹道清甜的糕點,花園裏慘不忍睹的池塘當然也算不得什麽了。

“去堆雪樓吃飯的時候,我還碰見了魏喬。”宋檀換了杯茶端給宣睢。

魏喬托堆雪樓的夥計註意著,如果宋檀再來就給他通風報信。宋檀這次去堆雪樓,正好就被他碰上了。他已經從沈籍那裏得知了宋檀的身份,這次見面是為了親自向他道謝。

“他知道我是太監,對我還是很客氣,說以後若有什麽用得著他的,只管開口。”

宣睢在看宋檀寫的字,拿朱筆在其中壹兩個字上畫了個圈,“那妳覺得他對妳這樣客氣是因為什麽?”

宋檀看了看宣睢,壹臉莫名,“不能因為他人好嗎?”

宣睢忍俊不禁,“好罷,他因為人好而待妳友善,說明他是個好人。如果他不是個好人,仍對妳以禮相待,說明什麽呢。”

宋檀幹巴巴道:“說明他有所圖。”

宣睢擡眼笑著看宋檀,“孺子可教。”

宋檀想了想,道:“那以後,我不跟他來往了。”

“為什麽?”宣睢漫不經心道:“他不是說了,妳若有什麽用得著的地方,只管叫他。”

“他不是真心的。”

“何須真心,他只要能為妳做事就夠了。”宣睢拿出那幾張大字,給宋檀看。

宋檀心裏琢磨著宣睢的話,看他圈出來的那幾個字,“這幾個字寫的不好嗎?”

“是只有這幾個字能看。”

宋檀立刻陷入了面對老師的羞愧裏,“我錯了,我以後壹定勤加練習。”

宣睢笑了,道:“妳不是說妳隸書寫的好嗎,寫兩張來瞧瞧。”

宋檀便屏氣凝神寫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最刻苦的時候也沒有現在全神貫註,寫出來的那兩張字果然沒有辜負他,宋檀覺得這兩張字差不多是他最好的水平了。

宣睢看了許久,卻沒有評價壹個字,只是收了起來,叫上宋檀壹塊去用飯了。

夜色漫上來,屋裏已經擺了飯,鄧雲站在外間,手裏捏著壹瓶東西,神情凝重。

賀蘭信從外面回來,壹眼就瞧見了鄧雲這幅模樣。鄧雲看見他,匆忙將手裏的東西藏起來,道:“賀蘭大人回來了。”

賀蘭信沒跟他廢話,“妳手裏拿著的是什麽?”

“沒什麽。”鄧雲匆匆就要走。

賀蘭信攔住他,壹把扭住鄧雲的胳膊,伸手就將他袖中的東西掏了出來。

“揭被香?”賀蘭信神色微變,厲聲道:“妳好大的膽子,敢給陛下下藥!”

鄧雲慌張攔著賀蘭信,壓低聲音道:“這不是給陛下的。”

賀蘭信神色稍緩,“不是給陛下的,那就是給宋檀的。”

鄧雲抿緊了嘴,諱莫如深。

賀蘭信看著那瓶東西,挑眉問道:“宋檀不情願?”

鄧雲更不敢讓皇帝聽見這話,“沒有的事,是我自作主張。”

他奪下東西,匆匆走了。

今夜無月,夜色黑的深沈,臥房裏只點了兩盞燈,燭火微微,隔著床帷,那點亮光越發迷離。

宣睢倚著迎枕,壹只手摸著宋檀的頭頂,長發從他肩頭滑落,他那張臉都快被埋起來了。

宋檀不是個天資聰穎的學生,總還算上進,宣睢心情好的時候是極有耐心的,看宋檀哭的可憐,壹些磕磕碰碰他也能原諒。

“宮外總比宮裏好玩,”宣睢摩挲宋檀的脖頸,“妳壹個人在宮外快活,就這麽把妳帶回去,顯得我十分不近人情。”

宋檀想起賀蘭信的話,急促的呼吸了壹下,道:“要回去的,要回去陪著陛下。”

宣睢笑了壹聲,不在意他的話有幾分真假,足夠使人開心就是了。

第二天壹早,宣睢便帶著宋檀回宮了,賀蘭信留下來,收整瓊臺別院亂七八糟的花園。

回宮之後第二天,宋檀得了空,便去找夏明義。他不知怎麽得罪了賀蘭信,想找他討個辦法。

那壹日陰天,烏雲把天空壓得低低的,明明是午後,看起來卻像是傍晚。

箐蘭覺得要下雨,給他添了件鬥篷,找出把雨傘給他,又囑咐他盡量趕在下雨前回來。

外頭風很大,宋檀裹著披風,壹氣兒跑到了夏明義的屋子前。到了屋前,卻見房間門開著。

宋檀走進去,鄧雲坐在八仙桌邊,其他的東西都已經收的差不多了,床上只剩床褥子。

“妳怎麽在這裏,師父呢?”

“他去金陵了。”鄧雲道,屋裏昏暗,鄧雲也沒有點燈,撐著頭,像在思考什麽。

宋檀屋裏轉了兩圈,“什麽時候走的,怎麽沒有告訴我,我好去送壹送。”

“我也不知道,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吧。”

宋檀察覺到了壹些不對勁,“妳也不知道,妳怎麽會不知道?”

鄧雲看向宋檀,神色看不分明,“我沒見幹爹,我只知道他走的時候,嗓子壞了,不能再說話。”

窗外轟隆壹聲驚雷,大雨落了下來,耳邊瞬間充滿了落雨的聲音,其余壹切都聽不分明了。

宋檀沈默了好壹會兒,聲音艱澀道:“是陛下?”

鄧雲看向窗外的大雨,點了點頭。

“可是,可是......”宋檀可是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他好像也陷入了思索,不知道在想什麽。

兩個人壹個站著壹個坐著,在這間昏暗的,無人問津的屋子裏,沈默地聽著雨聲。

太極殿,雨下來之後,殿裏又多點了許多蠟燭,滿室亮堂堂。

宣睢在看宋檀寫的那兩張字,賀蘭信在殿中站著,宣睢就把這兩張字給賀蘭信看。

“妳覺得這筆字如何?”

賀蘭信看過,道:“頗有些沈籍沈大人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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