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吃飯的時候

　　吃飯的時候，陳姐不停地問盛春成，問他平時都是怎麽工作的，盛春成壹壹回答著。
　　陳姐聽著不停地點頭，阿姨也在邊上說，真不容易，真不簡單，每天這麽辛苦，我們正常人都做不到，妳還看不見。
　　壹張餐桌上的四個人，很快就分成了兩個陣營，陳姐、阿姨和盛春成三個人不停地說著、問著，郭爽壹個人自顧自地吃著那盤蝦，對他們的話壹點興趣也沒有，連看也不看他們壹眼。
　　那壹盤蝦吃完，郭爽站了起來，她抽了壹張餐巾紙，用餐巾紙夾著自己的手機，轉身就走了，阿姨給她盛的那碗飯，擺在那裏動都沒動。
　　陳姐和阿姨都楞了壹下，互相看看，陳姐和盛春成說：“小盛，妳多吃壹點。”
　　盛春成說好。
　　陳姐不停地和盛春成說妳吃這個，妳吃那個，她甚至第壹次動手，夾了很多的菜到盛春成面前的骨碟裏，和他說妳吃妳吃，小盛妳多吃壹點。
　　陳姐的聲音很虛弱，盛春成覺得，她要是不這麽做，不如此轉移自己的註意力，她大概當場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盛春成只能不停地說謝謝，謝謝！心裏很是同情陳姐。
　　吃完了飯，阿姨開始收拾，陳姐領著盛春成去外面陽臺，讓他在椅子上坐，天已經黑下來了，杭城九月的晚上，已經沒有那麽酷熱，又在高樓的頂層，初秋的晚風吹過來，人體感覺正舒適。
　　陳姐走去郭爽的房間，敲著門，門被打開了，陳姐走了進去，過了十幾分鐘，門又開了，郭爽黑著臉走了出來，陳姐跟在後面，她看著郭爽走去陽臺，這才踅向了餐廳那裏。
　　隔著壹張小圓桌，郭爽在陽臺上另外的壹張椅子上坐下，低下頭，還是看著自己的手機。
　　陳姐拿著兩瓶水過來，把壹瓶放在靠近郭爽那邊的小圓桌上，打開另外壹瓶，又把蓋子旋回去，然後把水塞到盛春成手裏，和他說：
　　“小盛，妳喝水，妳們年輕人在壹起，好好聊聊。”
　　盛春成說好，謝謝！
　　陳姐看了看郭爽，轉身走進裏面，外面的兩個人都沈默著，盛春成旋開瓶蓋，喝了壹口，把蓋子蓋緊，握在手裏。
　　“說啊，妳怎麽不說。”
　　郭爽突然開口，眼睛還是盯著手裏的手機看。
　　盛春成問：“妳和我說話嗎？說什麽？”
　　“她找妳來，不是找壹個榜樣過來，讓妳來說說妳的故事嗎，說吧，妳有什麽勵誌故事？”郭爽終於把手機放了下來，把頭扭向盛春成。
　　盛春成笑笑說：“我有什麽故事，有的都是事故。”
　　“好啊，那就說說妳的事故。”郭爽說。
　　“我的事故？我是盲人，什麽都看不到，這還不夠嗎？”
　　“不夠。”郭爽說，“我覺得很多時候，看不到還挺好的，我都有點羨慕妳。”
　　“妳……妳真是喪心病狂。”盛春成罵道。
　　郭爽並不惱，而是很認真地說：“少來，我真的是這麽想的，要是能換，我可以和妳換。”
　　“換了妳就連手機也看不了了，妳現在每天離得開手機嗎？”盛春成嘲笑她。
　　郭爽把手機放在小圓桌上，拿起桌上的那瓶水，打開，咕嘟咕嘟，把壹整瓶水都倒在了手機上，倒完還不過癮，壹伸手從盛春成手裏，奪過那大半瓶水，繼續咕嘟咕嘟地倒著，手機的屏幕終於黑了。
　　盛春成看著心裏大赫，目瞪口呆，表面卻要裝作是沒有看到，心想，這女孩還真是瘋狂，和她的外表完全是兩回事。
　　盛春成當即小心起來，知道這家夥惹不得，壹言不合，她沒把手機拿起來就扔樓下，已經算是有理智了。
　　“好了，我現在已經沒有手機了，可以說妳悲慘的事故了嗎？”郭爽問。
　　“妳想聽悲慘的事故？”盛春成想了壹下說，“妳爸爸不管現在在哪裏，妳至少知道他還活著，我爸爸已經不在了，四年前出車禍去世了，夠悲慘吧？”
　　“不夠，沒有爸爸的人又不是妳壹個。”郭爽沒心沒肺地說，“再說，不在了倒安寧了，總比知道他活著在受苦，在被別人欺負強吧？”
　　盛春成楞了壹下，有些被她激惱了，什麽邏輯，再說下去，這家夥大概又會說，要不我和妳換。
　　盛春成狠了狠心，繼續說：“好吧，出事的時候，不僅我爸爸走了，我媽媽也在車上，她變成了壹個殘疾人，現在只有壹只眼睛和壹條好腿，夠了吧？”
　　郭爽不吭聲，沒說夠還是不夠，睜著壹雙大眼看著盛春成，壹派天真無邪的樣子，簡直就是漠視，盛春成真的有點惱了，也顧不得這家夥好惹不好惹，他說：
　　“還不夠是吧？那麽我再告訴妳，我家裏還有壹個讀高三，馬上要準備高考的妹妹，還有壹個讀初三的弟弟，我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他們，還要給他們攢學費，要供他們上大學上高中，可以了嗎，妳還要不要和我換？”
　　郭爽沈默著，過了壹會，她說：“好吧，妳確實比較慘，都已經悲慘世界了，不過，這和我沒什麽關系，又不是我害妳的。”
　　盛春成怒罵：
　　“和妳說這些，是讓妳知道，不要以為全世界都該讓著妳，以為妳遭受的挫折，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挫折，妳至少還有壹個這麽漂亮和大的家，有壹個可以讓妳衣食無憂的媽媽。
　　“說實話，在我看來，妳有什麽嬌可撒，有什麽嬌可以傲的，有什麽可以想不開的，妳就是無病呻吟……對不起，我不是說妳有病……”
　　“我就是有病，沒病還去看什麽醫生。”
　　郭爽打斷了盛春成，看著他說：
　　“妳還有什麽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只要不是她讓妳說的話就行。”
　　“什麽她，那是妳媽媽。”盛春成罵道，“妳就是有妳媽媽，才有抑郁的資本，才可以天天在家裏無所事事，還有人伺候妳。”
　　“我要人伺候了嗎？！”郭爽突然沖著盛春成吼了起來。
　　盛春成對吼著：“妳沖我吼有什麽用，不用人伺候還不簡單，衣服臟了妳自己洗，要吃飯妳可以自己做，妳洗了嗎，妳做了嗎？妳大概是做好了飯叫妳去吃，還會板著壹張臭臉吧，妳什麽都沒有做，還有臉在這裏大言不慚，說自己不要人伺候。
　　“妳要是不要人伺候，那從今天就開始啊，從今天開始，什麽都妳自己動手，來啊，妳可以嗎？”
　　郭爽被盛春成罵得啞口無言，盛春成覺得還不解氣，繼續罵著：
　　“說句不好聽的，妳就是壹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嘴炮，仗著妳媽媽不管怎樣都會忍氣吞聲讓著妳，妳才騎到了她的頭上，其實，真的要不管妳，妳自己連自理的能力都沒有，嘴上厲害有什麽用！”
　　郭爽拿眼瞪著他，盛春成透過墨鏡，也看著她，盛春成說：
　　“我雖然眼睛看不到，也知道妳是怎麽樣的壹個人。”
　　郭爽楞了壹下，脫口而出：“那妳說，我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