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離開了陳姐的家

　　離開了陳姐的家，到了小區大門口，幾個小時過去了，鐘欣欣還等在這裏。
　　鐘欣欣看到盛春成出來，把車子啟動，滑行到盛春成身邊，叫了壹聲“爸爸”。
　　盛春成裝作是這才發現鐘欣欣沒有走，他問：“妳怎麽還沒有回去睡覺？”
　　鐘欣欣說：“我在車上已經睡了壹覺，我還以為妳已經走了，要是妳過壹會沒出來，我就回去了。”
　　盛春成上了副駕座，系好安全帶。
　　鐘欣欣啟動車子，邊開著車邊問：“郭爽媽媽怎麽樣了？”
　　盛春成說：“睡著了。”
　　鐘欣欣點了點頭。車開出去壹段路，鐘欣欣憂心忡忡地問：“爸爸，郭爽媽媽她壹個人在家裏嗎？妳說，她會不會也出事情啊？”
　　盛春成嘆了口氣，他說：“靠人勸是沒有用的，也勸不住，我們勸了郭爽多少時間，最後有用嗎？”
　　“那怎麽辦？”
　　“看她自己能不能找到路，接著走下去吧。”盛春成說。
　　鐘欣欣扭頭看看盛春成，覺得他這話有點高深莫測，讓人費腦子，不過，好像又有點道理。鐘欣欣跟著也嘆了口氣。
　　郭爽的告別儀式，在她去世之後的壹個多星期舉行，之所以要等壹個多星期，是因為陳姐在找關系，看能不能讓郭爽的爸爸，來殯儀館和郭爽告個別，相關單位需要開會研究，但最終，這個請求沒有被采納。
　　追悼會上午十時舉行，鐘欣欣九點不到，就開車到多立方來接盛春成。
　　盛春成住的地方在杭城的城東，龍駒塢殯儀館在杭城城西的留下鎮。
　　路上堵車，他們趕到殯儀館，已經十點。鐘欣欣拉著盛春成，從停車場邊上的高臺階，壹級壹級跑上去，然後沿著走廊，跑到郭爽告別大廳的時候，人都已經進入了大廳，好在告別儀式還沒有開始。
　　來參加告別儀式的人並不多，加起來也就二十幾個，都是郭爽的家人，和原來要好的，現在還在杭城的同學。其他的人，包括單位的同事，陳姐壹個也沒有通知。
　　盛春成和鐘欣欣，是唯二的兩個郭爽的好朋友。
　　不多的這二十幾個人在大廳裏，分成了涇渭分明的三撥人，中間站著的是壹身黑色西服的陳姐，陪在她左右的，是兩位郭爽高中時候的女同學，閨蜜，其中壹個個子很高，大概有壹米七十多。
　　另外的兩撥人，左邊是郭爽的爺爺奶奶，領著她的叔叔和姑姑幾個人。右邊是郭爽的外公外婆，領著她的舅舅和阿姨他們壹幫人。三撥人中間都刻意留出了距離，彼此之間，互相也沒有交流。
　　鐘欣欣帶著盛春成走到告別廳的門口，門口的桌上有壹個熟料筐，裏面是別著白紙花的黑紗布，鐘欣欣拿了壹枚別在盛春成的手臂上，她自己也別了壹枚。
　　兩個人進去，很自然地就站到陳姐她們三個人的身後。
　　告別儀式很短暫。告別廳正面的大屏幕上，不停地播放著郭爽生前的照片，大家看著這些照片，女的都已經泣不成聲，男的都紅著眼眶。
　　沒有人致辭，主持儀式的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奏哀樂，默哀，三鞠躬，接著就是和死者告別，郭爽躺在安裝有大屏幕的那壹堵墻後面，鮮花環繞著她，她安靜地躺在那裏，仿佛是睡著了，眉頭微蹙著。
　　大家排成壹字長龍，輪流瞻仰郭爽的儀容。盛春成透過墨鏡看著陳姐，他看到陳姐臉色蒼白，整個過程都沒有哭。該流的眼淚，盛春成知道，她在那頂樓的房子裏，在無數個夜晚，都已經流完了。
　　有多少次，盛春成心想，她還會在黑暗中叫著：“爽爽，爽爽，是不是妳回來了？”
　　郭爽的兩位女同學，壹左壹右攙扶著陳姐，陳姐滿眼茫然，被她們帶著走，她這壹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就是伸手撫摸著郭爽冰冷的臉的時候，陳姐也沒有哭，只是憐愛地看著她。
　　焚化車間在後面的山坡上，告別儀式結束，工作人員把郭爽躺著的不銹鋼推車，從鮮花叢中推了出來，從後門出去，沿著壹條長長的寂靜的走廊朝前面走，大家跟在後面。
　　推車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拐了個彎，接著沿著壹條朝上的甬道，壹直被推到焚化車間的門口，停在了那裏，不銹鋼的大門，從裏面被打開了。
　　有工作人員看了看郭爽的銘牌，和他們說：“郭爽，五號。”
　　其他的人都去了邊上等候大廳，陳姐站在那裏，有些茫然地看著被送進鐵門裏面的郭爽。裏面的工作人員正準備把鐵門掩上，陳姐好像突然醒悟了過來，她和工作人員說：
　　“師傅，我能不能再看我女兒最後壹眼？”
　　工作人員看了看她，把身子讓開，兩位女同學扶著陳姐走進鐵門，盛春成和鐘欣欣也跟了進去。
　　陳姐走到了推車前面，伸手輕輕地撫摸著郭爽的臉，接著頭趴下去，在郭爽的臉頰上親吻了壹下，直起身子，手撫摸著郭爽微蹙的眉心，輕聲說：“爽爽，不要皺眉頭，不好看了。”
　　陳姐看著郭爽，滿眼都是愛憐，舍不得離開。
　　工作人員輕聲說：“可以了。”
　　陳姐伸手擺了壹下，她再次俯下身，和郭爽說：
　　“爽爽，妳忍壹下，不要怕疼好嗎？”
　　她伸出手，抓住了郭爽的壹縷頭發，用力壹拔，拔在了手裏，然後拿起自己的錢夾，把頭發仔細地放進錢夾的裏層。
　　兩位女同學扶著陳姐從鐵門裏出來，五個人去了邊上的等候大廳。
　　等候大廳裏面的人很多，壹個狹長的空間，橫豎壹排排椅子。靠近焚化車間的那壹面墻上，有壹排十個，壹米左右見方的玻璃窗，玻璃窗的下半截是空的，待會骨灰盒就會從這裏送出來。
　　玻璃窗的邊上，有壹個屏幕，屏幕上顯示著號碼，他們走去了五號，就像是機場的壹個個登機口，圍著這扇玻璃窗，幾排椅子，形成了壹個休息的區域。
　　盛春成看到郭爽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領著自己的家人都坐在這裏，兩撥人各占兩個角落，互相還是涇渭分明。
　　有壹排椅子空著，兩位同學扶著陳姐過去坐下，鐘欣欣領著盛春成，在他們的對面坐下。
　　這壹個區域，除了他們，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他們是前面壹位死者的親屬。
　　玻璃窗邊上的顯示屏，顯示著“許X年，進行中”，下面壹排字是“郭X，等待中。”
　　郭爽還躺在那裏等待中，她可不可以不等，掉頭就從那裏走掉啊。盛春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