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玄幻小說

初秋,皇城裏的大鐘敲過三響,雨絲裹著寒意飄了下來。
臨近黃昏,皇城壹側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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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朱雀燎羽入西國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九靈臺上,天風浩蕩。
  趙襄兒從袖中取出了壹塊刻有龍虎相鬥印的玉璽,遞給了陸嫁嫁,道:“勞煩陸姐姐將這枚國璽放置在皇城中央,作鎮國運之用,免得稍後天地異動,讓這國不成國。”
  陸嫁嫁接過國璽,那玉璽壓在掌心,很是沈重,她看著眼前的少女,此刻,趙襄兒手中的古卷幾乎要燃燒起來,但她卻似忽然不覺痛意,仿佛之後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天地難容。
  “妳到底想做什麽?”
  趙襄兒立在朱雀臺前,高處的大風吹得她墨發亂舞,衣袂飛揚。
  她轉過了身,她的身後,是俯瞰視角中皇城的縮影,而她的身前,是比她高出數倍的朱雀銅像,那銅像描著朱紅色的線,雙翼高展,每壹片羽毛的邊緣都泛著血紅的、似永不剝落的漆色,它的身後,九條極長的尾羽高高垂落,覆在那通往九靈臺的四面長階上,如九道分流而下的瀑布,而它的瞳孔處,卻壹片慘白,似還未點睛。
  “以前娘親曾與我說過,九靈臺有壹飛空之陣,只是需要陣樞才能啟動。”
  趙襄兒望著那似要淩空騰飛的銅像,盯著那蒼白未點的雙瞳,緩緩道:“九靈臺大陣的陣樞……就是我啊。”
  ……
  國師府中,壹陣急促的敲門聲猝然響起。
  國師推開大門,看著眼前的暗衛,捂著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有些無力地問:“又出什麽大事了?”
  那暗衛道:“殿下……殿下的事!”
  國師皺眉道:“那頭老狐都死了,這丫頭還能出什麽事?”
  暗衛擡起頭,道:“以前國師吩咐過,出了這件事,壹定要第壹時間稟報妳……”
  老人的身體如雄雞抖羽般壹振,道:“難道是……”
  暗衛道:“據說,有人看到殿下……在九靈臺了。”
  老人拄著拐杖的手猛地壹抖,手杖啪得壹聲落到了地上,他壹下失了神:“她又發什麽瘋?娘娘說過,她要十八歲才能上九靈臺祭天結靈!她今日才剛滿十六,如今去……必是死路壹條啊!”
  暗衛悚然壹驚,他原本還猶豫要不要因為此事來打擾國師,不曾想,這件事……竟然這麽嚴重,事關殿下的安危。
  他還沒來得及發問什麽,國師已壹腳踏出了門檻,道:“九靈臺,我去壹趟!”
  ……
  九靈臺上,趙襄兒伸出了手,按在了那銅像的胸口。
  朱雀神像雪白的雙目如死灰復燃,每壹根羽毛上的紅漆,似都化作了真實燃燒的火焰。
  而那簇擁著朱雀的九靈,在這壹刻,似都活過來了壹般,那本該堅硬不可撼動的銅制身軀,此刻竟似融化了般地開始扭動起來。
  那九靈,有的形如長蛇,身軀的邊緣處卻生長有細密的絨羽,有的如壹柄叉戟,三根尖銳的戟矛都是它的尖長的頭顱,有的行如風箏,卻似沒有骨架壹般,彎曲著身體,有的狀似海螺,頭端渾圓尾端尖長,紋路細密繁復,有的如壹根靈芝,身體彎曲的弧度似天鵝的頸,表面光滑無比……
  那九道截然不同的靈在趙襄兒觸摸到朱雀神像的壹刻,都活了過來。
  而她的另壹只手掌中,那古卷壹頁壹頁地燃燒,毀去,可以想見,裏面的世界,此刻究竟承受著什麽樣的巨大壓力!
  身前,那頭朱雀神像也似蘇醒了壹般,它雪白的眸子漠然地看著趙襄兒,讀不出壹絲壹毫的情緒。
  接著,似有火星濺入,朱雀神的瞳孔之中,光焰壹點點明亮起來,那卻又不是真實的瞳孔,而像是壹面色彩單薄的鏡子,卻能勘破世間壹切的虛影。
  它在趙國的皇城,在九靈臺之巔,沈睡了壹百年,如今終於蘇醒。
  “妳就是主人挑選的人?”
  那朱雀銅像並未開口,趙襄兒的心湖上,卻響起了它的聲音。
  那聲音雌雄難辨,卻帶著寡淡的威嚴,仿佛神靈鳥瞰壹切,偶爾將目光落向世間。
  “主人?”趙襄兒問道:“妳是說娘親?”
  朱雀銅像問道:“主人告訴妳,妳是她的女兒?”
  趙襄兒反問道:“要不然我是誰?”
  這壹刻,朱雀銅像聲音默然,眼神同樣漠然,它盯著那喚醒了自己的少女,輕輕搖頭,道:“放手,妳如今太過年輕,強結後天靈只會死於非命,妳至少還需要兩年,兩年之後,妳可破入長命境,再次登臨此處,結成後天之靈。”
  趙襄兒螓首微垂,嘴唇緊抿,她的身體似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竟要壹點點向下跪去,她強自搖頭道:“不行……來不及了!”
  朱雀銅像盯著她,重復道:“強行結靈唯有死路壹條,放手!”
  趙襄兒目光堅定道:“妳這個蠢物……如果不結靈能活,我為何要來找妳?”
  朱雀銅像盯著她,眼神中已然燃起怒火:“如果妳不是娘娘選中的人,此刻我已經將妳打殺此處了。”
  “選中的人……”趙襄兒道:“也就是說,她其實不是我的娘親?”
  朱雀銅像沈默了壹會,道:“我只是娘娘的仆役,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趙襄兒雙目微亮,她淡淡壹哂,道:“妳根本不是真正的朱雀,有什麽資格反對我的選擇?”
  朱雀銅像聲音依舊沒有絲毫情緒:“真正的朱雀神高居隱國之頂,自不問世間,但娘娘賜我神性,自壹百年前至今,某種意義上,我便是趙國的朱雀神。”
  趙襄兒問:“娘親還與妳說了什麽?”
  朱雀銅像淡漠開口:“娘娘讓我等待百年,蘇醒之日,帶著她挑選的人,飛渡三千世界,結成後天九靈。”
  趙襄兒道:“那妳還在等什麽?”
  朱雀銅像道:“我是娘娘的仆役,但並不愚蠢,妳如今的狀態,根本撐不過三千世界,更不要說結那會引動天魔窺伺的雷劫了,娘娘讓我助妳結靈,妳不可能結成,我為何要助?”
  趙襄兒看著手中如蝴蝶紛飛般的古卷,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痛苦:“妳口中的三千世界……是在西國?”
  朱雀銅像如鏡般的眼睛裏,忽然閃爍起了瀲灩的光,它問道:“妳莫非見過?”
  趙襄兒忽然笑了起來,她道:“自五歲起……我便喜歡坐在榕樹上,看日落,壹看便是八年,妳口中的三千世界……在這八年之間,我便盡數看過了大半,我覺得,它們攔不住我,更殺不死我。”
  那銅像收攏起了翅膀,沈默地看著她,似在分辨她說的是否屬實。
  趙襄兒繼續道:“六歲那年秋,我第壹次爬上大榕樹,在太陽落山的余暉裏,看見了壹個璀璨的國……那時候,我以為是幻覺,從未與人提起。”
  “那之後,我幾乎每日傍晚,都會爬到榕樹上西望。”
  “而每壹天,我看到的世界,都不壹樣……”
  “八年,我沈浸其中,如見幻夢三千場,不知真假,直到三年前才猛然驚醒。”
  趙襄兒的笑容裏,有著說不出的意味:“八年零兩個月二十天,妳口中的三千世界,我早已閱盡,它們憑什麽困得住我,殺得死我?”
  朱雀神像感慨道:“我忽然明白,主人為何要選擇妳了。”
  趙襄兒道:“那妳還在等什麽?”
  朱雀神像道:“三千世界之後,天魔再至,妳該如何?”
  趙襄兒問:“天魔是什麽?”
  朱雀神像道:“那是漂浮在墟海中的死物,生前皆是極強的生靈,如今弱則長命紫庭,強則依舊紫庭之上,娘娘為妳準備的九靈,是通天獨壹的神物,勢必會破開人間與墟海的隔閡,引來天魔,而後天靈更是違背天地之物,如劍之雙鋒,哪怕妳真正結成,也有可能被其千刀萬剮,斬得形銷骨立!”
  趙襄兒緩緩搖頭:“我不在乎妳說的這些,我只知道,若今日我殺不了那頭妖狐,娘親便被真的對我失望……”
  更何況,那小道士拉著他師妹遁入古卷中的場景,是她此刻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陰影。
  如果自己連這點危險都不敢承受,事事皆求萬全之策,那先前大殿上的三年之約,此刻想來,豈不是可笑無比?
  她不想再多說壹句話,她盯著天地威壓艱難地直起身子,按著朱雀神像的手壹點點上移,然後猛地壹把篡住了它的脖頸。
  壹聲唳鳴響徹皇城。
  才壹踏上九靈臺的國師,聽到這壹聲唳鳴,瞬間臉色慘白。
  “還是晚了……”
  皇城之下,如有地牛翻身,竟開始地動起來。
  陸嫁嫁禦劍的身影砸落城中,國璽鎮下的同時,數百道千斤重的劍意護在那國璽四周。
  這枚國璽終究失了大部分靈力,哪怕自己以全部劍意加持,依舊無法徹底平息這皇城的震蕩。
  忽然間,她似感應到了什麽,猛然擡頭。
  只見皇城的上空,忽然有壹道巨大的火影低低地掠過,熾熱的焰浪翻騰過皇城的上空,所過之處的空間,都似被灼燒過的畫布,拖出壹條極長的黑影,那道黑色的影子緩慢地彌合著,邊緣處,漆黑的空間之燼如劫灰般飄落然後在空中逐漸變淡,很快便無影無蹤。
  而那巨大的火焰向著天穹更高處展翅飛去,呼嘯起壯闊的風聲,朱紅羽翼的大鳥背脊上,壹襲黑衣勁裝的少女雙目緊閉,面朝西方,盤膝而坐。
  “朱雀掠影焚天火?”陸嫁嫁心頭壹驚。
  這是在趙國流傳極廣的壹句讖語,並不完整,只有半句,哪怕是世外修行的陸嫁嫁,都有所耳聞。
  而今日,銅像化鳥,飛破九霄,那翅膀振碎虛空,漫天羽毛連綿成海。
  那是天穹上倒懸的火海。
  皇城上空的雲也跟著燃燒起來,它們就像是壹捆捆相連的稻草,在濺入了壹枚火星之後,轉瞬化作難以撲滅的烈火,傍晚還未到來,漫天彩霞卻已塗滿了天空。
  趙襄兒簇擁在火海焰浪裏,漆黑的衣衫像是極北的永夜,而她曼妙起伏的側影,則是永夜將盡時,天邊黎明的微光中,輪廓柔軟的山巒。
  轉瞬之間,那火燒般的雲海便在身後很遠處了。
  它們那樣地綺麗斑斕,昭示著萬劫不復的色彩。
  而身前,壹個個泡沫近乎虛幻,卻保羅著萬象世界。
  朱雀振破虛空,飛入了三千世界裏。
  刑天法地,祭以城國,那城國,原來是西國三千世界。
  與此同時,西國的盡頭,壹道道震天的雷聲想起,巨大的雲海中央裂開了壹線,似有兩只無形的手運轉著排山倒海般的偉力,將整個天穹連同雲海壹點點撕裂。
  皇城中央,陸嫁嫁仰起頭,望著那壹幕宛若神跡的場景,那壹襲傾城的白衣似也黯然,而她手中的佩劍明瀾,卻好似感應到了什麽,嗡嗡顫鳴不止。
  她隱約猜想到了什麽,心中駭然。
  相傳十二座隱國高居世外,唯有躋身五道之上的大修行者,才能窺見其冰山壹角。
  十二隱國連同斬天飛升可以抵達的仙廷壹般,皆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
  那朱雀神像帶著趙襄兒去的……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隱國?
  而她的身邊,那枚國璽忽然變大,那半透明的玉質中流光溢彩,似有什麽要破殼而出。
  隨著那枚國璽變大,整個皇城的地動也隨之平息了下來。
  而九靈臺下,國師滿頭白發被大風吹得激蕩,他仰起頭,渾濁的瞳孔被滿天雲霞映得暗紅。
  “娘娘,雖然提早了兩年,但時候也差不多到了。”他聲音滄桑,腳步向著九靈臺上端走去。
  許多年前,他還是個入京趕考的落第書生,那日大雪,他捏著自己的文稿,在當時趙國文壇魁首的府邸外等了很久,後來終於等到酒意微醺的大儒與老友談笑著走出,他趕忙投遞,那大儒接過翻看了兩眼,未多說什麽,只將壹枚碎銀子壓在文稿上,遞了回去。
  二十年寒窗苦讀即將換了個落魄歸鄉之際,壹頂緋色的小轎穿過風雪,緩緩停在了自己面前,轎上走下了壹位宮裙侍女,她遞給了自己壹封信,說是主人送給他的禮物。
  他當時並不清楚那侍女口中的主人是誰,只是壹個侍女都可以乘轎出行,那主人的身份定然尊貴至極。
  他原本極為興奮,以為這是某個達官貴人對自己的賞識,後來打開信他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封信的分量。
  他竟靠著這封信上的內容邁入了修道之路,並且暢通無阻連連破鏡,十多年的時間便邁入了通仙頂點,隱約要晉入那被世外神仙才擁有的長命之境。
  修行者千裏挑壹,能邁入通仙境的修行者,數十萬裏也不見得擁有壹個。
  這是遠比仕途騰達更誘人的東西,因為人生不過百年,而長命境,則可以讓壽命幾乎延長壹倍……
  後來,種種機緣巧合之下,他再次入京,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是被先帝直接請入皇城的。
  那是他入道修行的第十五個年頭,那壹年,他以文墨入道,拆字解字之術冠絕壹國,最終被授了國璽,同年晉入長命境,拜壹國之師綽綽有余。
  而那壹年,他才終於知道,當年那個幫助自己的神仙是誰。
  原來同年,這位神仙似的人物也來到了皇城,而自己入京也是她的安排。
  他最終也沒有見過娘娘壹面,只是後來,他擔任了壹個少女的蒙學老師,那少女據說是娘娘的女兒。
  “趙襄兒……”
  他回想起第壹次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場景,委實……不像是神仙女兒的名字。
  但直到今日,他才明白,這名字到底意味了什麽。
  他終於走到了九靈臺之上。
  老人枯坐高臺,那先前被老狐吞噬之後,與他斷了聯系的國璽重新與他的身體勾連,但不知為何,那國運已不是死氣沈沈之兆,而是如石下之火般滾滾燃燒著。
  時間不停地流逝著,那是極為漫長的壹個時辰。
  終於,申時的鐘聲響了。
  天上的雲彩雖早已褪去了顏色,卻越積越厚,仿佛整個趙國的雲都在向這裏湧來,天空也似變得很矮,於九靈臺之巔,似可以隨手攬下壹袖白雲。
  而九靈臺的四周,已被陸嫁嫁以劍鎖封死,她隱約已經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那等生靈若是降世,普通人哪怕多看壹眼,也會神魂寂滅。
  那雲海之上,再次拖曳出長長的漆黑軌跡,似有壹條矯健黑龍在雲海中騰躍。
  朱雀唳鳴聲遙遠地響起。
  而九靈臺上,那奇形怪狀的九尊神靈銅像,此刻如同真正的活物,化作壹縷又壹縷白光,如壹條條羽蛇般飛向了天空。
  ……
  古卷天書裏,時間的流速似便得極快。
  那妖狐雪白的神魂在寧長久的手中不停地掙紮著,寧長久的右臂每壹線肌肉似都拉到了極限,骨肉之間似有碳火燃燒著,細密的汗珠不停地順著手臂淌下,墜入那深不見底的灰色虛無裏。
  “啊……”
  雪狐忽然爆發出壹聲慘叫,寧小齡稚嫩柔弱的細眉也在此刻蹙了起來。
  寧長久手指如鉤,死死地扣著那雪狐的身體,盡全力地拉扯,本就壹鼓作氣的氣勢也在此時漲到了最高點。
  那道月色流螢的樹枝早已刺入她的身體,消解吸收著她的靈力,但不知為何,寧長久卻無法掌握它的力量,明知是神物在手,卻只能用它進行簡單的劈斬穿刺……
  不過也夠了。
  虛幻的道觀包裹了他們。
  恍然間,他想起了大師姐湛清道裙的背影,那是他第壹次隨大師姐下山斬魔,他跟在身後,惴惴不安。
  那時是冬至。
  如今也即將冬至。
  二十多年恍然壹夢,不知也不覺。
  師姐當年說,仰望星空,可見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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