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跳樓的推手

　　林三酒在天臺邊緣外就停下了腳，伸著脖子、探著腰朝下方望了壹眼。由於角度的緣故，她其實看不太全；只能看出她此時所在之處離正門不遠，底下模模糊糊的黑影好像是壹片被野草吞沒了的花壇。從這兒往下看，遠遠近近的矮平房都小了壹號。
　　不過對於進化者來說，即使從五層樓的高度跳下去，也不至於傷筋動骨。
　　這麽壹想，手電筒為她指出的可能確實是這棟樓裏唯壹壹條生路了……
　　林三酒想到這兒，又回頭看了壹眼。
　　她壹路走上來，幾乎沒有仔細搜過樓層內部；她如果從這兒走了，萬壹余淵還留在裏頭怎麽辦？
　　“到處都是死路，”意老師察覺了她的想法，插嘴說道：“照我看，應該是死路所覆蓋的區域在漸漸擴大……如果妳不抓緊走的話，說不定連這兒也要變成死路了。”
　　“到底是什麽危險？”
　　林三酒當然也希望能早點兒離開，但她拋不下那個“自己可能是余淵唯壹獲救希望”的念頭，腳下沈沈地拔不動步子：“如果我知道這所醫療站出了問題，或許還有可能回去再找他壹次……”
　　“我不贊成！”意老師立刻反駁道，“剛才走上來的時候，妳的純觸壹直都開著，我也沒有放松過壹秒。不管是氣息還是跡象都很明顯，這棟樓裏除了妳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個活人了！”
　　她在腦海中的話音剛剛壹落，從醫療站樓內不知何處就傳來了壹聲重重的悶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撞上了。意老師才發出了壹聲不可置信的“誒？”，林三酒已經深深吸了壹口氣，掉頭朝來時的路沖了過去。
　　“妳幹什麽？”意老師不由喊了壹句。
　　“我聽見了，那個聲音似乎是從三樓傳來的，現在肯定有人在那裏！”林三酒很謹慎，沒有壹步越出了來路。她手中的電筒光芒，隨著她飛快的步子而劇烈顫抖著，壹時間什麽文字也成不了形：“妳忘了嗎，三樓正好是有療養病房的樓層！”
　　而且那聲音很重，重得連身在五樓天臺上的人都能聽清楚，說明發生撞擊的東西壹定很有分量——壹二百斤，不正好是壹個男人的體重嗎？
　　她又焦急又充滿僥幸，壹頭沖進樓梯間裏，林三酒緊貼著樓梯扶手往下跑到了三樓；萬米深海壹般濃重的黑暗，被她昏暗的手電光劃得支離破碎，昏蒙蒙的光影交錯著被黑暗重新吞噬，直到她在最後壹節臺階上停住了腳，光芒這才重新穩定了下來。
　　“死路”。
　　映進三樓走廊裏的時候，光圈中央的文字還是沒變。
　　“余淵！”林三酒叫了壹聲，也顧不得壓低音量了。從方才的經驗來看，只要她還站在生路上，那麽或許讓黑暗中的東西聽見她的聲音也無所謂：“妳在這裏嗎？妳還好嗎？余淵！”
　　她的呼喊，她的手電光，她呼吸、動作時攪動起的氣流，似乎都被這條地下隧道壹般幽黑死寂的走廊給吞噬了，連壹絲漣漪也激不起來。
　　“……不太對勁。”過了壹會兒，意老師忽然低低地說。
　　“怎麽？”
　　“妳上次在三樓也喊了他壹次，對吧，那時候還不太敢出聲。”意老師此時的聲音很難形容，仿佛正被某種隱隱的壓力和恐懼給壓得薄薄的，雖然語氣平平，卻似乎隨時都會斷裂開。
　　“是、是的……”
　　“那個時候妳比較低的喊聲都有回音，為什麽這次卻壹點兒回音也沒有？”
　　林三酒不知道原因，卻不妨礙她驟然起了壹層雞皮疙瘩。她急忙將手電光對準前方，目光越過“死路”二字，來回將附近都掃了壹圈；手電光融化掉黑暗之後，沒有哪兒浮起了什麽不該存在的事物，她看了壹會兒，最終光芒落在壹處不動了。
　　黑暗濃霧被驅散開了以後，露出了走廊前方壹個三米長的大玻璃窗口。玻璃上龜裂開了壹片長長的、扭曲的裂縫，裂縫穿過了壹排用噴漆寫的字樣。昏暗間看不太清楚，但那好像是“末日前藥品”、“草藥”和“特殊物品類藥物”之類的文字。
　　……這應該是藥房了。
　　“妳說……剛才的聲音會是這兒發出來的嗎？”林三酒向意老師問道。此情此景之下，她十分慶幸自己的意識力表象能與她說說話。
　　“我不知道。”意老師僵硬地說。
　　“要麽我過去看看？”林三酒征求意見時，已經緊繃著身體，慢慢朝走廊地板落下了壹只腳。鞋子撲地激起了壹點灰，她另壹只腳仍留在生路上，等待了幾秒，周圍靜悄悄地什麽也沒發生。
　　“或許那個人就是這樣死的，”意老師咕噥道，“拿了手電筒，卻還是沒有按照指示走。”
　　林三酒下意識地咬緊了牙，又將另壹只腳從樓梯上拿了下來。她原地站了壹會兒，像壹個高敏度雷達似的不敢放過周圍壹絲動靜；就這樣壹步壹步、小心翼翼地，她在那扇藥房玻璃窗口前不遠處停住了。
　　她沒有離得太近，瞇著眼睛，借著手電光打量玻璃後。光芒不夠亮，只能模模糊糊看見壹些架子的黑影；就在這時，壹聲細微的“咯啦”響猛然叫她渾身毛孔都炸開了，差點原地跳起來——但她及時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因為她隨即就發覺那只不過是裂縫處又掉下來的玻璃碎片。
　　看來剛才是真的有人在這兒！
　　林三酒的心臟頓時跳得快了。這玻璃恐怕是剛剛碎裂開沒有多久的，所以現在還在往下掉碎片；她趕來的很快，那個發出聲響的人說不定還在藥房裏——
　　“誒？”
　　她盯著玻璃，口中喃喃地吐出了壹個字。
　　投在玻璃上的光圈中文字變了，不再是“死路”了，變成了壹行“死亡警告，極度危險！”。
　　她頭壹次看見這樣的文字，但是藥房裏明明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林三酒疑惑之下，又看了壹眼玻璃窗；這壹次，她只覺自己的身體仿佛從頭到腳地被漸漸凍上了。
　　盡管有無數細細的裂痕，她還是能看清玻璃窗上白了壹白。
　　這泛開的壹陣霧蒙蒙的白隨即就消失了大半，不過半秒，就再次從玻璃上浮現起來，漫開了壹片。消失，重現，消失，重現……按照壹呼壹吸的規律，玻璃上的白霧不斷浮現，又不斷消散。
　　……有什麽東西正貼在窗口上看著她，鼻息噴到了玻璃上。
　　即使再昏暗，林三酒也能看清玻璃後面沒有人。
　　死亡警告，極度危險。
　　“快，快，”意老師顫巍巍地催促道。
　　林三酒死死盯著那片玻璃，腳下壹步壹步地向後退。這間藥房裏剛才壹定是有人的，但現在恐怕沒有了。她不知道玻璃後面的是壹個什麽東西，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保護自己——除了打開了【防護力場】之外，她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趕緊回到樓梯上。
　　白霧消失了，再次從玻璃上浮現起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地方——在靠近玻璃窗裂口處。那個裂口的大小，恰好能容壹個頭從後面探出來。
　　當白霧又壹次從玻璃上消失的時候，林三酒轉身就跑，拿出了最大速度壹口氣沖上了樓梯；還不等她安下心，意老師卻尖叫了壹句：“繼續跑！快！”
　　她的身體先壹步行動了，林三酒匆匆壹低頭，發現落在樓梯上的光圈裏，浮現著兩個字：“死路”。
　　她悚然壹驚，手電立刻掃了壹下前方——上方樓梯處，還是“生路”。生路很顯然在越縮越窄，死路蔓延得越來越大，她壹邊不敢放過身後任何動靜，腳下壹邊飛快往上沖；在她終於回到了天臺時，她緊緊跟隨著“生路”二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