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兵不厭詐

　　翌日，昭關郊外，原本巨大的會場，成了簡易的賽馬場。
　　除了披堅執銳的吳楚兩國的王公貴族、士卒，更有過往的商旅士子紛紛在會場圍觀，想瞧壹瞧這場前所未有的賽馬盛事，壹睹為快！
　　“轟隆隆！”
　　隨著令旗的揮下，早就蓄勢待發的禦者立刻甩動鞭子，抽打在駿馬的屁股上，隨後駕車疾馳而去。
　　伴隨著轟隆隆的馬蹄聲，漫天的煙塵四起！
　　這場賽馬，已經不是吳楚兩國之間的對賭，在外圍，不少家境殷實的商賈士子都在下賭註。
　　“咚咚咚！”
　　沈悶而又略顯壓抑的戰鼓聲十分嘹亮，負責擂鼓的士卒光著膀子，賣力的敲擊著戰鼓，好似正在激勵己方兵馬沖鋒陷陣壹般。
　　就這樣，原本站在同壹起跑線上的馬車漸漸拉開距離，楚國壹方的上駟率先沖過終點，奪得勝利！
　　“哈哈哈哈！某所料不錯！還是楚駟更勝壹籌！”
　　“哼，汝莫要猖獗，楚駟不過是勝了壹局，三局兩勝，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足下嘴硬乎？呵呵，以上駟論，吳駟遠落後於楚駟十多個車位，其余中駟下駟，豈不壹概而論？”
　　“唉，可憐某那十金，賭錯矣！”
　　眼看著楚駟與吳駟之間的差距，人群中有人歡喜有人愁。
　　賭楚國壹方勝的眉開眼笑，賭吳國壹方勝的則是少不得壹臉沮喪。
　　而在四方臺之上，看著楚國的上駟碾壓吳駟，孟嬴不禁笑盈盈的道：“吳王，俱為上駟，看來吳馬之腳力，遠不及我楚馬之腳力也。”
　　“勝負未定，還請國太拭目以待。”
　　慶忌顯得十分淡定，壹點都不慌。
　　這讓孟嬴的心裏或多或少有些郁悶！
　　不過，在她看來，慶忌只是死鴨子嘴硬，不願服輸而已！
　　不多時，第二場賽馬正式開始。
　　只見令旗揮下，吳駟與楚駟同時飛馳而出，不到半路，吳駟已然甩開楚駟壹個車位，並遙遙領先，率先沖過終點！
　　“這……”
　　孟嬴倍感詫異。
　　難不成，吳國的中駟當真勝過楚國的中駟？
　　或是壹時僥幸？
　　不待孟嬴多想，第三次賽馬又接踵而至。
　　“轟隆隆！”
　　飛馳的戎車掀起滾滾煙塵。
　　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熾熱的眼神中，吳駟搶先壹步，沖過終點！
　　見到這壹幕，包括孟嬴在內，所有的楚人，亦或是下註楚國壹方的商賈士子，都不由得瞪大眼睛，壹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吳國居然贏了？
　　怎麽可能！
　　孟嬴深感不解。
　　“楚王、國太，承讓，承讓。”
　　作為勝利者的慶忌，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不疾不徐的跟熊軫與孟嬴道了壹聲。
　　對此，孟嬴只能強顏歡笑道：“吳王客氣。哀家願賭服輸，既然吳駟已勝，哀家當將千金奉上。”
　　慶忌微微頷首。
　　這壹點節操，孟嬴還是有的！
　　賽馬輸了，她可不能不認賬！
　　這時，東臯公忽而上前，疑惑的問道：“吳王，老朽有壹事不解，不知吳王可否解惑？”
　　“老丈但說無妨。”
　　“老朽相馬，向來不容有失，莫非此番老眼昏花乎？吳楚上中下三駟，皆為老朽遴選，以老朽之眼力，吳國之駟不如楚國之駟也，至少在沖力上稍遜壹籌。”
　　東臯公百思不得其解的道：“何以吳國壹方勝出？”
　　聞言，慶忌十分坦蕩的回答道：“老丈，實不相瞞，吳國之勝者，有投機取巧之嫌。”
　　“純以上中下三駟賽馬而論，吳國確不及楚國。然，寡人以吳之下駟對楚之上駟，以吳之上駟對楚之中駟，以吳之中駟對楚之下駟。”
　　“以吳駟楚駟之相差無幾，負壹局而勝兩局，舍壹駟而全二駟，何以不勝？”
　　“原來如此。”
　　東臯公這才得以釋懷！
　　剛剛發生的事情，讓他誤以為自己是看走了眼！
　　就在這時，聽到事情真相的沈諸梁忍不住，站起身質問慶忌，道：“吳王這般行徑，豈非勝之不武？”
　　“賽馬豈有此理？”
　　慶忌聞言，只是淡淡的壹笑，說道：“沈子此言差矣。賽馬之制，可有言及不以下駟對上駟，不以中駟對下駟，不以上駟對中駟者乎？”
　　“這……並無。”
　　沈諸梁無法反駁慶忌。
　　畢竟，在賽馬的規則中，並沒有這等說法！
　　慶忌只是投機取巧，並不是在犯規！
　　但，慶忌的這種做法，的確是有些卑劣。
　　所以沈諸梁又恨聲道：“然，吳王這般行徑，豈不卑鄙？不懼為世人所笑乎？”
　　“卑鄙？”
　　慶忌搖搖頭道：“非也。沈子，賽馬若戰事，兵者，何以厭詐？”
　　“若昔日楚宋兩國泓水之戰，貴國不也趁著宋襄公半渡不擊之際，大敗宋軍？”
　　“……”
　　慶忌的這壹番論述，的確是讓沈諸梁啞口無言的。
　　畢竟，楚國當年在泓水之戰幹的不夠地道！
　　當時宋軍駐屯於北岸，楚軍自南岸開始渡河。
　　“仁義霸主”宋襄公不顧大臣子魚的反對，堅持不半渡而擊，待到楚軍全部渡河後，宋襄公又堅持非要等到楚軍完成列陣之後開始攻擊，結果宋國慘敗，就此壹蹶不振。
　　兵不厭詐，這種事情楚國幹的不止壹次！
　　盂地之盟，宋襄公不聽忠言，執意輕裝簡從，奔赴會盟地點，結果被不守信用的楚軍逮住。
　　若非魯僖公從中調停，宋襄公當時便要死於楚人之手，或者流亡他國。
　　所以，即便慶忌對楚國不守規矩，不講信義，天下人也多半不會為之詬病的。
　　更何況，賽馬的規則中並沒有言及慶忌的這種“戰法”？
　　無恥！
　　沈諸梁只能在心中暗罵壹句，隨即退下。
　　這時候，再跟慶忌作對，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孟嬴已經意識到這壹點，故而依照先前的賭註，讓人籌集壹千金，贈予慶忌。
　　為了安撫慶忌，以示友好，孟嬴還邀請慶忌明日進行壹場圍獵，即“夏苗”，讓楚國略盡地主之誼。
　　慶忌對此並沒有拒絕。
　　畢竟難得會盟壹次，慶忌權當是外出旅遊壹下，放松心情！
　　只是，在這看似壹片祥和的氛圍中，私下卻是暗潮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