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壹殺

　　荒山野嶺，人跡罕至。
　　枯木、草藤、蟲蟻、瘴氣混雜，內裏更有難以祛除的變異屍體潛藏，吞噬著進入其中的活物。
　　這種地方，卻有壹位白衣飄飄、氣質俊逸的公子迎風而立。
　　“公子。”
　　蘇九爺落到近前，拱手問道：
　　“可還要往前？”
　　“嗯。”紀澤點頭，伸手朝前方那黑漆漆的峽谷壹指：
　　“那裏是何處？”
　　“回公子。”蘇九爺眼神微變：
　　“那裏是毒龍峽，裏面瘴氣密布，地氣紊亂，更有諸多毒物，幾乎不會有人深入其中。”
　　“是嗎？”紀澤眉頭皺起，擡起手中的玉盤，再次對照了壹下方位，道：
　　“紀顯的屍體，應該就在裏面。”
　　“怎麽會？”蘇九爺面泛愕然：
　　“紀顯公子與那渾天匪匪首同歸於盡……”
　　“誰告訴妳同歸於盡的？”紀澤冷笑：
　　“萬壹不敵，被人所殺，拋屍在這裏哪？”
　　雖然是同族同姓兄弟，但他顯然對紀顯缺乏敬意，言語中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走吧！”
　　長袖輕揮：
　　“過去看看。”
　　“是。”
　　蘇九爺深吸壹口氣，手壹揮，示意周圍的人跟上。
　　紀公子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他們也要上，而且還要護佑對方周全，不然就是失職。
　　壹個時辰後。
　　得益於紀澤手中之物的指引，壹具破破爛爛的屍體從淤泥中撈出，清理後擺在岸邊。
　　“許老！”
　　“是。”
　　壹直守在紀澤身旁的老者舉步上前，細細檢查地上的殘屍。
　　屍體不只是面目全非那麽簡單，外面的皮肉幾乎被腐蝕壹空，絕大數地方僅剩白骨。
　　“不是紀顯公子。”
　　許老輕輕搖頭：
　　“看骨像，十有八九是那渾天匪匪首張秉忠，看來確實兩人都已喪命。”
　　“哦！”
　　紀澤挑眉，還未開口，不遠處又有聲音傳來。
　　“這裏還有壹具屍體！”
　　“嘩……”
　　伴隨著特質的漁網打撈，又是壹具屍體從淤泥裏撈出，清理過後，與頭壹具屍體並排擺放。
　　從屍骨上也能明顯看出，死者生前高低差距很大，張秉忠骨架寬大，紀顯則較為瘦小。
　　“這位是紀顯公子。”
　　無需吩咐，許老已經上前，檢查後道：
　　“兩人生前都遭重創，其中有明顯黃沙萬裏劍的痕跡，還有張秉忠的千手氣魄之法。”
　　“那就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了。”紀澤搖頭，嘖嘖輕嘆：
　　“我這位哥哥真是莽撞，竟然選擇與悍匪壹對壹廝殺，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道理他都不懂嗎？”
　　“公子。”
　　這時，許老擡頭，面露凝重：
　　“老朽還沒有說完，他們兩人身上除了彼此功法造成的傷害外，還有另外壹種傷口。”
　　“同壹種傷！”
　　“嗯？”
　　“咦！”
　　驚疑聲響起。
　　紀澤也頓住表情，眼神示意：
　　“繼續。”
　　“是。”許老點頭，繼續道：
　　“黑鐵強者，皮堅肉糙、骨如精金，刀劍劈砍也難傷分毫，所以即使此地瘴氣密布、毒液積聚，依舊保存到現在。”
　　“不過過去那麽久，屍體上的皮肉已經消融的差不多，能看出來的也已不多。”
　　他上前壹步，伸手輕指屍體脖頸、心口、腰肋等處，道：
　　“這幾個地方，受到的攻擊至剛至猛，當是最後的絕殺，而且不是他們彼此造成的。”
　　“許老。”蘇九爺開口：
　　“您的意思是，當時還有壹位第三者，那人殺死了紀顯公子與張秉忠，然後拋屍此地。”
　　“不錯！”
　　許老點頭：
　　“那人殺人之後，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棄屍此地，借助這裏的毒障腐蝕屍身。”
　　“妳確定？”紀澤雙眼收縮：
　　“能夠同時殺死紀顯和匪首張秉忠的，當是黑鐵巔峰強者無疑，這等人物，偌大赤霄軍也屈指可數！”
　　而且，每壹位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未必真是這等高手。”壹旁的溶月美眸閃動，道：
　　“也有可能是那人趁著紀顯他們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翁之利，許老不也說了，他們身上有彼此功法造成的傷勢。”
　　“不錯。”
　　許老點頭：
　　“但不管怎麽說，那人的修為都極為了得，若是遇到，老朽也……怕也不是其對手。”
　　“誰在那裏？”
　　就在這時，壹人怒吼出聲，飛撲暗處。
　　伴隨著壹連串的金鐵交擊之聲，壹個做采藥人打扮的男子被蘇家的護衛給抓了回來。
　　“紀公子！”
　　“九爺。”
　　護衛拱手：
　　“此人鬼鬼祟祟藏在附近，身上還有斂息秘寶，定然藏有什麽秘密，只不過嘴很硬，打死不說。”
　　“哼！”
　　采藥人冷哼：
　　“我只是進山采藥，不懂妳們在說什麽。”
　　他身材幹瘦、衣著破爛，皮膚也滿是褶皺，相貌更是平平無奇，似乎真是壹個采藥人。
　　但身上的氣息能瞞住那麽多人，豈會簡單？
　　在場眾人自不會相信。
　　“采藥？”溶月嘻嘻壹笑，美眸閃爍異芒：
　　“妳怕是來錯地方了，八品的修為，卻做這等打扮，倒是有些像洪澤域外圍的遊蕩者。”
　　“來！”
　　她邁步上前，音帶魅惑：
　　“看我的眼睛。”
　　“妳……”
　　聲音入耳，采藥人眼泛迷茫，下意識擡頭看去，四目相對，壹個無形的漩渦席卷心頭。
　　眼神，瞬間變得呆滯。
　　“說。”
　　溶月慢聲開口：
　　“妳是誰，為何藏在附近？”
　　“我……”采藥人面色癡呆，喃喃開口：
　　“我是血藤樓的暗衛，聽從樓主吩咐，在附近巡視，若是發現可疑之人，立即上報。”
　　“血藤樓？”
　　“暗衛？”
　　紀澤眼泛疑惑，看向蘇九爺：
　　“這又是誰？”
　　“回公子。”蘇九爺眉頭緊鎖：
　　“血藤樓是隱藏在石城的壹個勢力，其樓主身份神秘，實力不錯，但要說殺死這兩位……”
　　“絕無可能！”
　　血藤樓樓主就連雷霸天都非對手，豈會是紀顯、張秉忠之敵？
　　若是真有這等實力，也不必被天虎幫壓那麽多年了。
　　“是嗎？”
　　紀澤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不論如何，查壹查吧，先把屍體帶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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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靜的水面上，無風驟起波瀾，肅殺之意悄無聲息彌漫開來。
　　兩道人影，立於水面之上對視。
　　“大言不慚！”
　　蘇公權的面色漸漸陰沈：
　　“就憑妳，也敢妄談掃滅小瑯島、蘇家？”
　　“也配！”
　　配字未落，百米開外的他已經出現在周甲面前，空氣也如水面般，蕩起壹層層漣漪。
　　“錚！”
　　劍聲輕鳴。
　　石城頂尖高手，蘇家的當代家主，黑鐵後期強者蘇公權，竟是率先拔出腰間的寶劍。
　　也許是周甲的霸道，也許是心中不知從何而來的警兆，讓他面對壹位後輩，選擇率先出手、毫不留情。
　　長劍出鞘，好似壹波流水，無有形體存在。
　　寒英劍！
　　此劍乃蘇家家主的象征，通體由壹塊萬載不化的奇冰鑄就而成，放在日光下晶瑩剔透、宛如無物，卻有著凍徹天地萬物之能。
　　即使是黑鐵強者，與之壹觸也會遍體發寒，難以動彈，成為手持此劍之人的劍下亡魂。
　　配合冰魄劍法，威能更是倍增！
　　蘇公權有自信，就算是雷霸天在世，面對全力以赴的他，也絕不可能撐過十個呼吸。
　　“呲……”
　　劍刃劃破虛空，與盾牌交錯而過，壹溜冰花綻放。
　　“轟！”
　　劍氣呼嘯，河面上陡然炸開壹道長達數十米的水浪，水浪還未落下，就被凍成冰晶。
　　蘇家冰魄劍法加上寒英劍，威能竟如斯恐怖。
　　周甲的五行天罡，外顯罡勁幾乎未能起到絲毫作用，就被劍氣破開，劍刃直觸盾牌表面。
　　“死！”
　　蘇公權面色冷肅，單手輕輕壹顫，掌中透明寶劍綻放萬千寒芒，把前方數丈盡數包裹。
　　下壹瞬。
　　周甲左臂震顫，盾牌脫手飛出，好似壹面圓盤，裹挾萬斤巨力朝著漫天寒芒狠狠撞來。
　　“轟！”
　　勁氣轟鳴，兩人同時倒退。
　　盾牌呼嘯旋轉折返，再次落回周甲手中。
　　蘇公權面色不變，持劍在手正欲再發攻勢，眼眉卻突然壹挑。
　　垂首看去，但見水下暗潮湧動，壹道道水流好似活過來壹般，纏住他的雙足、雙腿。
　　禦水！
　　“轟！”
　　虛空躁動，遠處的周甲身化壹抹雷光，突兀出現在蘇公權面前，銳利斧光筆直斬落。
　　金雷銳利！
　　雙刃斧數百斤的重量，在他手中如若無物，輕飄飄好似稻草揮舞，唯有淩厲鋒芒懾人心寒。
　　“哼！”
　　蘇公權冷哼，腳下輕輕壹顫，寒氣奔湧，下方的水流瞬間被凍成冰晶，隨即暴碎開來激射上方來襲人影。
　　同時身影晃動，人劍合壹，斜指周甲咽喉。
　　“叮……”
　　“彭！”
　　雷光綻放，漫天冰晶轟然碎裂，又被壹股無形之力拉扯著，朝蘇公權身影所在轟落。
　　那壹粒粒冰晶，內裏竟綻放絲絲雷光。
　　雷光如水，遊走不定。
　　水雷！
　　“轟！”
　　萬千水雷齊齊爆開，好似壹個個漩渦交匯，最終化作壹個巨大的漩渦，積壓內裏人影。
　　“唰！”
　　人影掙脫束縛，從漩渦中沖出，直飛半空。
　　“好！”
　　蘇公權淩空虛立，悶聲低喝：
　　“天打五雷轟，五雷原來還有如此妙用！”
　　“接我壹招千裏冰封！”
　　劍氣縱橫，水面陡結冰霜，肅殺之意遙指場中人影，極致寒意幾乎把周甲凍成壹個冰坨。
　　“轟！”
　　壹團火光在場中綻放，高溫讓空氣在肉眼下扭曲，下方的冰層也隨之消融，酷烈之意逆勢上揚。
　　火雷酷烈！
　　周甲好似渾身冒火，破開冰晶，身軀狂沖百米，夾雜著火焰的雷光呼嘯而下，讓水面炸開道道水柱。
　　“叮叮……當當……”
　　兩人交錯、碰撞，冰晶、火星四濺，並伴隨著勁力爆發。
　　木雷生生不息。
　　土雷沈穩厚重。
　　五雷變換，當空碰撞，雷光此起彼伏，與漫天寒風、冰晶交錯，讓周遭數百米盡成混亂。
　　“天打五雷轟！”
　　怒吼聲中，周甲閃身狂沖十余丈，周身纏繞雷霆，斧光絢爛，斬出壹道數十米的雷光。
　　縱橫睥睨的斧光與劍氣交錯，罡勁逸散。
　　五色雷光湧動，無窮無盡、無始無終、無休無止，幾乎把蘇公權給徹底淹沒在其中。
　　五關破半的他，借助圓滿境界的五雷斧法，竟是與石城最頂尖的高手有來有往，不落下風。
　　“啊！”
　　“啊啊！”
　　怒吼聲撕裂天際。
　　壹抹冰晶在場中飛掠，寒英劍瘋狂揮舞，極致的寒氣爆發，竟連暴烈雷光也被生生凍結。
　　蘇公權眼眉上揚，體內源力奔湧而出，化作呼嘯劍氣，悍然壓下漫天雷光。
　　“叮……”
　　劍尖與盾牌相撞。
　　極致的寒氣瞬間蔓延至正面盾牌，甚至湧入左臂，欲要凍斃對手。
　　奈何。
　　周甲的左臂植入了皇室趙家的龍骨，此物內蘊白銀生靈本源，自非區區寒氣所能侵襲。
　　手臂壹顫，劍刃就已滑開。
　　屢次碰撞，蘇公權已經見怪不怪，寒英劍朝下輕輕壹按，劍刃劃過壹道弧線疾刺對手咽喉。
　　對手如此難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論是那圓轉如意、堅不可摧的防禦，還是五雷變換、生生不息的斧法，都堪稱驚人。
　　但……
　　“呲呲呲……”
　　寒氣綻放，朝內緩慢而又堅定的侵襲。
　　破不開盾牌防禦，但他每斬出壹劍，周甲的移動速度就慢上壹分，盾牌也更重壹分。
　　壹劍不行，那就十劍、百劍、千劍……
　　總有壹劍，會成為那最後壹根稻草。
　　“轟！”
　　壹道身影重重砸在水岸壹側，把柔軟的泥土砸出壹個徑長數丈的大坑，內裏寒氣湧動，地面瞬間遍布冰晶。
　　周甲立於大坑正中，渾身上下遍及寒霜，就連手中的斧盾，也被厚厚的冰晶給包裹。
　　氣息，更是變的虛弱無力。
　　“妳很不錯。”
　　蘇公權輕飄飄落地，開口之際也借機穩了穩體內躁動的氣息，眼神凝重，直視周甲：
　　“若非今日是我親自前來，怕還真拿妳沒有辦法。”
　　“以區區黑鐵中期之力，竟能與老夫抗衡如此長的時間，就算不敵，也足以自傲。”
　　“可惜！”
　　他輕嘆壹聲，音帶感慨：
　　“修為不足，是妳最大的缺點，石城從不乏天資驚人之輩，卻從未有人能挑戰蘇家、小瑯島的威嚴。”
　　“妳，太過不自量力。”
　　“實話告訴妳，老夫只不過用了八分力，未曾全力出手！”
　　“是嗎？”周甲擡眉，眉峰掛著的寒霜微微晃動，語聲絲毫不顯焦躁不甘，淡然開口：
　　“八分力？”
　　“那可真是可惜。”
　　“嗯？”蘇公權眉頭皺起：
　　“事到如今，妳還不服？”
　　“罷了！”
　　他搖了搖頭，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
　　“我這就送妳入黃泉！”
　　“錚……”
　　劍聲輕吟，錚然作響，壹抹如水劍光以壹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直刺冰封的周甲眉心。
　　“叮……”
　　壹面盾牌，出現在劍刃之前。
　　嗯？
　　蘇公權心頭壹跳，下意識感覺不妙。
　　下壹瞬。
　　“轟！”
　　壹股遠超黑鐵中期的氣息，自周甲身上湧現，皮肉震顫，絲絲縷縷的白煙自他體內湧現。
　　暴力！
　　五行天罡！
　　“轟！”
　　左臂之力堪比破六關，加持暴力後，已可與八關神煌訣比肩，輕輕壹撞，如大山平移，無匹巨力爆發。
　　壹道人影，被筆直撞飛百米。
　　“劈啪……”
　　五色雷光當空交織，朝著人影悍然轟落。
　　“轟！”
　　冰封的水面，裂開道道猙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