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靈菇

　　方言端坐虎皮大椅之上。
　　作為恒寶居少東家、朝廷監察副使，他可謂見多識廣，早已錘煉出遇亂不驚的心境。
　　而今，
　　卻是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不遠處。
　　壹位滿頭白發的老者正手拿鑷子等物，檢查著壹小塊‘肉芝’，雙眼狂熱、面泛激動。
　　良久。
　　老者才顫顫巍巍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看向方言：
　　“少東家，是真的。”
　　“哢嚓……”
　　方言五指發力，實木扶手裂開道道縫隙，他難掩心中激動表情扭曲緩緩站起，聲音顫抖：
　　“靈物？”
　　“正是！”老者重重點頭：
　　“此物有九成與千靈冊中記載的死靈菇類似，這是壹種匯聚死氣、靈氣而成的靈物。”
　　“不過……”
　　頓了頓，老者方慢聲開口：
　　“藥效似乎不如記載中那般強。”
　　“死靈菇……靈物……”後壹句顯然沒有被方言聽到心裏去，口中不停的復述這兩個詞，在場中來回踱步：
　　“真是天助我也！”
　　“有了靈物，父親就可成就先天宗師之境，屆時我們方家也不必壹直被林家壓在下面。”
　　“老黃，那人是何來歷？”
　　轉過身，他直視黃掌櫃，眼神淩厲：
　　“我壹定要得到他手中的東西！”
　　“這……”黃掌櫃面泛遲疑：
　　“少東家，那人每次來都遮住相貌，小人也不知其來歷，不過我們已經約好下次詳談。”
　　“下次？”方言開口：
　　“什麽時候？”
　　“昨日那人過來，說是三日後，現今還剩兩天。”黃掌櫃開口：
　　“他也不知此物為何，想來不會錯過約定，而且那人經常出售靈芝丹，是店裏的常客。”
　　“出售靈芝丹的就是他？”方言瞇眼：
　　“難怪！”
　　靈芝雖然不算罕見，卻也頗有價值，能經常出售，定然是山林采藥的高手，遇到靈物也算正常。
　　“書童。”
　　“在。”
　　壹人行出，抱拳拱手：
　　“少爺請吩咐。”
　　“叫唐教頭、韓教頭過來壹趟。”想了想，方言再次開口：
　　“為防萬壹，還是快馬加鞭，請汪前輩也過來壹趟，此等靈物既然發現，定然不能錯過。”
　　“是！”
　　書童擡頭，面上閃過壹絲驚訝，隨即重重點頭：
　　“小人這就去請。”
　　場中的黃掌櫃面色變換，心頭惴惴，他知道東西珍貴，卻想不到竟然會讓少東家如此慎重。
　　唐教頭、韓教頭，可都是身懷真氣的壹流高手。
　　汪前輩更加了得，壹柄雙刀在十年前就曾威震壹方，即使放在林家也屬頂尖的高手。
　　“少東家。”
　　老者擡頭，正色道：
　　“靈物難得，雖說有傳聞借助靈物可成就先天，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尚無人可驗證。”
　　“且老爺年歲已長，也許……不必急於壹時。”
　　“米老有所不知。”方言聞言輕笑：
　　“以靈物進階先天在江湖頂尖世家中屬於人盡皆知的秘密，只不過靈物難得，可遇而不可求。”
　　“既然遇到，自不能錯過。”
　　“噠噠……”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壹人停在外面回稟：
　　“黃掌櫃，昨日那位出售靈芝丹的客人又來了。”
　　“嗯？”
　　“怎麽會？”
　　屋內幾人壹楞，方言眼神閃爍，冷冷壹笑：
　　“好壹個聲東擊西，約好三日後卻提前兩天過來，此人倒是謹慎。”
　　“少東家。”黃掌櫃面泛慌亂：
　　“現在怎麽辦？”
　　“……”方言雙眼瞇起：
　　“妳用不著慌張，過去招待就是，壹切按照舊例，其他的事不必管。”
　　“是！”
　　黃掌櫃松了口氣，點頭應是。
　　……
　　“淅瀝瀝……”
　　外面細雨迷離、延綿不斷，店鋪內周乙負手而立，猶如壹株青松，紮根大地紋絲不動。
　　許久。
　　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額頭冒著汗珠的黃掌櫃快步行來。
　　“客官，有勞久候。”
　　拿著手絹擦了擦額頭，黃掌櫃在櫃臺後面站定：
　　“不是說好三日後才來的嗎，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正好手頭又來了壹批靈芝丹，順便過來看看。”周乙遞過去壹瓶丹藥，狀似隨意開口：
　　“老黃，昨日那東西是何來歷可清楚了？”
　　“這……”黃掌櫃眼神微動，道：
　　“有了些眉目，不過還不清楚，東西客官可帶在身上，能否容老朽再次好好看壹看。”
　　？
　　周乙眉頭微皺。
　　想了想，方緩緩取出‘肉芝’，放在櫃臺上：
　　“妳看看。”
　　此時天色初暗，店鋪裏還有幾位客人，倒也無需擔心強買強賣，除非恒寶居不打算做生意了。
　　這般日進鬥金的攤子，想來也不會為了區區壹株野味丟了臉面。
　　“是，是它。”
　　捏著‘肉芝’，黃掌櫃眼角抽了抽，強行壓下心頭狂熱，細細檢查過後方低聲詢問：
　　“客官，雖然不知此物是何來歷，但我願出高價收購，若是妳有心，可以試著出個價。”
　　“這就不必了。”周乙搖頭，伸手捏住‘肉芝’：
　　“我還沒有那麽著急用錢，就是圖個新鮮，不當緊。”
　　“說的是。”
　　黃掌櫃連連點頭，捏住‘肉芝’的手卻不願意松開，又道：
　　“那能否容我再切壹小塊，畢竟那位前輩現今不再城中，可能需要壹定的時間堅定。”
　　“……”
　　周乙心頭壹沈，看了看左右，淡然壹笑：
　　“當然，這有什麽？”
　　“那我不客氣了。”黃掌櫃慌忙取出小金刀，再次切下指甲大小的壹塊，放在壹旁。
　　見周乙看著自己，又道：
　　“客官請放心，若是用不到下次我還還給您，若客官願意出售，切下來的也會算上價錢。”
　　“老黃是個實誠人。”周乙點頭，接過遞來的藥錢：
　　“那我過兩日再來。”
　　兩人客客氣氣告辭，走出恒寶居大門，周乙的面色就是壹沈，縮了縮身子邁步行入雨中。
　　蓑衣、鬥笠遮擋住風雨，混入人流，眨眼消失不見。
　　不遠處二樓。
　　方言盯著下面離去的背影，輕輕揮手：
　　“跟上去。”
　　“少東家。”壹人悶聲開口，在脖子上比劃了壹下，眼泛淩厲殺機：
　　“直接……”
　　“先別沖動。”方言道：
　　“此人非泛泛之輩，先試探壹下，若真是位高手，就等人到齊再說，若不是的話……”
　　“哼！”
　　他鼻間輕哼，不做言語。
　　“屬下明白。”身後壹人躬身應是。
　　……
　　……
　　……
　　鬥笠下，周乙面色陰沈。
　　剛才在恒寶居，姓黃的竟有幾分強搶的意思，雖然不明顯，但暗中卻有幾道視線投來。
　　不對勁！
　　能讓恒寶居都有些控制不住，那‘肉芝’怕並非如自己所想，只是某種較為罕見的山珍。
　　搖了搖頭，他腳下速度加快，匯入人流消失不見。
　　片刻後。
　　出現在壹個小巷之中。
　　小巷狹窄、漆黑，卻不長，只要走過小巷就步入大道，那裏不時會有衙門捕快巡察。
　　“讓壹讓，讓壹讓……”
　　壹個渾身酒氣、醉意醺醺的人影從對面行來，身體搖搖晃晃，不時揮舞手臂撞向他人。
　　這種酒鬼很常見，也很讓人厭惡。
　　周乙微皺眉頭，側首避過。
　　“呲……”
　　兩人擦肩而過之際，壹個不起眼的裂響響起，周乙雙眼壹縮，腰間刀柄已經撞了過去。
　　“彭！”
　　刀柄正中酒鬼心口，也打斷對方的動作。
　　“偷東西，閣下找錯人了。”
　　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正準備踏步跨過之際，周乙眼神壹寒，壹抹刀光出現在暗巷之中。
　　“噗……”
　　墻壁投射的陰影，突然斷成兩截，上半截身體從腰部緩緩滑落，泊泊鮮血由斷口湧出。
　　“殺人了！”
　　“殺人了！”
　　這壹幕，讓暗巷裏的幾人面泛驚恐，隨即嘶聲大叫，更是慌亂無序朝著兩方巷口狂奔。
　　其中卻也有異類。
　　“小子。”
　　兩個蜷縮著身子的大漢從地上直起身，面露猙獰撲來：
　　“敢動我們的人，找死！”
　　大漢身材魁梧，此地又是窄巷，雙手壹展就堵得嚴絲合縫，淩厲刀法也有些施展不開。
　　而兩人雖然修為不過，卻精擅合擊搏殺之法，手拿匕首朝前壹戳，就可輕而易舉取人性命。
　　三只手？
　　這群人是鬼胡同的慣犯，以行竊為生，常年出千、摸魚也煉就了壹手瞬間爆發的本事。
　　“哼！”
　　周乙輕哼，面色在陰暗的巷道裏陰晴不定。
　　他舉步前行，迎著兩人就撞了過去，周身更是呈現出壹種類似於金屬色澤的青黑色。
　　純陽鐵布衫！
　　“彭！”
　　天佛手——迦葉壹笑。
　　人影交錯，周乙整了整鬥笠，快步朝巷口行去，眨眼間消失不見，唯有三具屍體留了下來。
　　“唰！”
　　壹道身影從高處落下，翻了翻地上的屍體，在衙門捕快到來之前攀上墻壁，消失不見。
　　片刻後。
　　恒寶居後宅。
　　“少東家，那人很強，且出手毒辣。”
　　“三只手的六子被他壹刀斬成兩半，死的時候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另外兩人被掌勁震死。”
　　“大概率煉髓有成！”
　　黑衣人沈聲開口：
　　“若是我與吳兄出手的話，並無取勝的把握。”
　　“嗯。”方言緩緩點頭：
　　“那就等吧，等修成真氣的高手過來。”
　　“是。”
　　黑衣人躬身應是。
　　……
　　離開恒寶居，出了方言的視線範圍，黑衣人幾個閃爍，在不多時躍入壹處寂靜庭院。
　　落在庭院正中，黑衣人單膝跪地：
　　“屬下求見聖女！”
　　“有事？”
　　“恒寶居昨日遇到壹株靈物，名曰死靈菇，方言很看重，當有大用。”黑衣人垂首開口：
　　“此外，身懷死靈菇那人以天佛手打死兩位換血，掌勁凝練，不知是何來歷？”
　　“天佛手？”
　　白奉月的聲音響起：
　　“妳確定？”
　　“確定。”黑衣人點頭：
　　“屬下曾見過張長老施展天佛手，與之壹般無二。”
　　“等壹下！”白奉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場中，薄紗下美眸圓睜：
　　“妳剛才說，死靈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