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不易

　　“嘎吱……”
　　門軸轉動，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讓人不禁擔憂，下壹刻門板會不會就此倒了下去。
　　不大的房間裏，擠了來自不同地方的五個人，空間逼仄不說，更是充斥著各種怪味。
　　鄭大叔靠墻打磨著壹把鐮刀，聞聲擡頭：
　　“回來了？”
　　“嗯。”
　　周乙面色發白，扶著墻緩緩蹲下，見對方壹臉好奇看來，不由苦笑道：
　　“沒通過，還吐了口血。”
　　“吐血？”
　　鄭大叔皺眉：
　　“怎麽回事？”
　　周乙搖頭，想了想，把事情的經過壹壹道來，重點提到大漢所說的沖關、換血之法。
　　他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還充滿迷茫。
　　原身更只是壹個懵懂山村少年，從未出過村子，大字不識壹個，更別提所謂的見解。
　　急需有人指點。
　　“沖關我知道。”鄭大叔面露沈思：
　　“當年當兵的時候，伍頭也有教，不過可沒有妳說的那麽霸道，而且壹次沖關就破關……”
　　說到此處，連連搖頭，壹臉的不可置信：
　　“世上還有這種人？”
　　他也是這個世界的底層人，所知寥寥，至少在他有限的見識裏，從未聽說過這種存在。
　　“大叔。”壹個奶聲奶氣的女聲響起：
　　“什麽是沖關？很厲害的嗎？”
　　“囡囡醒了。”鄭大叔側首，笑著揉了揉小女孩的頭發，道：
　　“其實也沒什麽，當年我也沖關成功，可惜沒能完成換血，力氣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嗯，耐力可能強些。”
　　“只有換血完畢，開始錘煉皮膜筋肉，才算是真正的習武之人，那時三五人不能近身，在軍隊稱之為十人敵！”
　　十人敵？
　　地球頂尖的拳擊手，怕也不過如此，周乙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小乙，妳也別失望。”
　　見周乙壹聲不吭，鄭大叔以為他心情沮喪，忙低聲安慰：
　　“妳年紀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這幾天領了粥多轉轉，總能碰到適合自己的差事。”
　　“施粥時間壹個月，足夠了！”
　　“大叔說的是。”
　　周甲點頭，視線落到壹旁堆著的壹堆衣服上，問道：
　　“白嬸，妳找到差事了？”
　　“是。”
　　白嬸並不白，身材幹瘦、皮膚粗糙，渾然不像是壹位二十來歲的女子，聞言咧嘴笑道：
　　“洪家鋪子每天都有需要漿洗的衣服，我跟隔壁的齊大姐接了過來，壹日能得五枚大錢。”
　　“總算有進賬了。”
　　說著，把女兒囡囡抱在懷裏，面泛欣慰。
　　五枚大錢！
　　兩個人平分也能買壹斤糙米，足夠維持她和囡囡的日常所需，不過也只能做到餓不死。
　　吃飽，還遠遠不夠。
　　更是不可能沾染葷腥。
　　地上的衣服足有壹人高，若是漿洗壹遍，壹日應該要過去大半。
　　白嬸卻很滿足，施粥的壹個月吃喝不用花錢，也就意味著這壹個月掙的錢都能夠存下。
　　下個月洪家還說會漲工錢。
　　再也不必過饑壹頓飽壹頓、不知哪天就醒不來的日子，自己也算沒有辜負夫家的囑托。
　　“二狗。”
　　周乙看向房間裏的最後壹人：
　　“妳哪？”
　　二狗比他小壹歲，身材幹瘦、矮小，頭發稀疏淩亂，聞言搖頭：
　　“還沒找到，他們……都不要我，不知道林家還招不招人，明天我也想去碰碰運氣。”
　　“也是。”
　　鄭大叔看了看外面，道：
　　“天快黑了，都睡吧，留著點力氣明天用。”
　　在這裏，能躺著就要躺著，不只是單純的因為懶，劇烈的活動會加速消耗體內的食物。
　　甚至，
　　就連轉動念頭也是能省就省，在文人墨客口中描述的流民都像是行屍走肉，不是沒有道理。
　　“當……當……”
　　巡街的鑼聲響起。
　　這是官差在催促流民休息，雖然有了施粥的場所，那麽多流民依舊可能會引發動亂。
　　這點不得不防。
　　暗月被陰雲遮蔽，天地間漆黑壹片。
　　流民窟的竊竊私語，也漸漸落了下去。
　　周乙扯過來壹個麻布，身軀蜷縮躺在上面，兩眼呆滯無神，默默忍受五臟六腑的疼痛。
　　房屋簡陋，抵不住冷風侵襲，手腳漸漸木麻，不得不時不時活動壹下，免得身體凍僵。
　　二狗縮在屋角，睡的深沈，口中不時發出無意識的訖語，時而呼痛，時而喊著娘親。
　　囡囡被白嬸抱在懷裏。
　　鄭大叔不知何時與白嬸靠在壹起，兩人有時會做些不合時宜的小動作，動作略顯旖旎。
　　念頭翻滾，沈入識海，記憶中的群星已然不在，唯有天啟星依舊閃爍，灑落壹道光幕。
　　姓名：周乙
　　年齡：十五
　　功法：無
　　沖關進度（1／100）
　　進度！
　　雖然今日的沖關草草結束，但識海光幕上卻顯示，並未做無用功，還有著壹點的進度。
　　如此說來，若是進度達到壹百，豈不是沖關成功？
　　可惜。
　　沖關會損傷身體，若是再來兩三次，不等周乙沖關成功，五臟六腑怕就已經堅持不住。
　　若是能吃飽喝足、精力充沛，應該就不會傷到自己。
　　但……
　　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好在林家應該也考慮到這點，給了壹年的期限，只要在壹年內沖關成功，都可進入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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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天色陰沈，似乎風雨欲來。
　　周乙嘴唇發紫，哆哆嗦嗦把碗裏的熱湯灌進肚子裏，明顯能感覺到熱氣在體內回蕩。
　　兩碗熱湯入肚，情況終於有所好轉。
　　“小乙哥。”
　　二狗小跑著過來，壹臉遺憾搖頭：
　　“林家不招人了。”
　　“嗯。”
　　周乙站起身：
　　“那就去別家看看。”
　　“壹起。”
　　二狗急急點頭。
　　目視二狗來回奔跑的身影，周乙眼中滿是艷羨。
　　同樣是兩碗湯水，他僅能果腹，身體虛弱依舊，精神壹直萎靡不振，對方卻能活蹦亂跳。
　　有時候，身材太過高大也沒有好處。
　　每當饑荒來臨，首先餓死的往往都是大高個子。
　　數萬流民匯聚，朝廷更是給城內各大商鋪都下派了任務，幾乎家家都來招募幫傭勞工。
　　人群熙熙攘攘，倒是不愁找不到工作。
　　“商行招長工，需要簽十年長約，期間主家可隨意大罵，管吃管住每月月錢壹百大錢。”
　　“這個好！”
　　看到管吃住還有壹百大錢，二狗雙眼就是壹亮，來到近前問了問，就壹臉沮喪回返。
　　“我太矮，不要，小乙哥不去試試？”
　　周乙搖頭：
　　“再看看。”
　　他體型高大，比多數成年人還要高壹頭，不用動手都挺唬人，就是面相太過憨厚些。
　　出力的勞工，大都能得應聘。
　　但周乙從未想過賣身，也並不介意多花些時間尋找適合自己的差事。
　　當年大學實習期間，就是因為沒有用心找好工作，為了壹時的方便在壹處地方浪費了半年時間，結果什麽都沒學到，是他壹輩子的教訓。
　　當然，今時不同往日，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他並不介意找壹個臨時工作填飽肚子。
　　“貨行車夫，需精通駕馭車馬，老實穩重……”
　　“酒樓小廝，口齒伶俐、手腳利落……”
　　“石匠學徒，簽學徒契，期間若有傷亡師傅概不負責，三年學徒、三年長工、三年幫工後方能出師……”
　　“百草藥房招收學徒，識字者優先……”
　　“嗯？”
　　周乙駐足，在壹家藥鋪門前停下。
　　“小乙哥，妳想學醫？”二狗眨了眨眼，連連點頭：
　　“這個行當不錯，就算是遇了災、遭了難，當大夫的也能填飽肚子，我們過去試試。”
　　說著踏步上前，匯入人流。
　　相當學徒的人不少，單單他們前面就有十幾人，不過等看到考驗後，不少人面上變色，打起退堂鼓。
　　“學徒三年，免不了搬擡重物。”壹位中年文士慢聲開口：
　　“而且若是招了個藥簍子進來，藥鋪也不必做生意了，直接養著就是，所以身體素質很重要。”
　　他伸手壹指，道：
　　“把此物抱起，就算是過了第壹關。”
　　所指出，是個類似於磨盤壹樣的東西，重量少說也有百斤，對於缺乏營養的流民來說並不輕松。
　　二狗更是面色發苦，沒有嘗試就選擇了放棄。
　　“妳不用試了。”
　　見周乙行來，中年文士挑眉：
　　“可認識字？”
　　“不認識。”周乙搖頭，心中倒也松了口氣。
　　他看似高大，但渾身虛脫，真要嘗試的話未必能抱起來，不過若是吃飽喝足後倒是不難。
　　“不識字？”文士下意識皺眉，搖了搖頭，從身後櫃臺上拿過壹本破破爛爛的冊子遞過來：
　　“去那邊站著，我說壹遍，妳看能背多少，超過百字的話就算及格。”
　　周乙雙眼壹亮。
　　他是文科出身，別的不說，背誦詩詞最是擅長，而且這冊子上的文字定然前後連貫，背起來更是容易。
　　“妳聽著。”
　　中年文士背負雙手，搖頭晃腦道：
　　“平頭雲菇，益腸胃、化痰理氣、滋陰護陽……”
　　周甲垂首，雙眼瞇起，腦力飛速運轉，雖然冊子上的字都不認識，卻不影響先用漢字代替。
　　“吳師傅。”
　　就在這時，壹人打斷文士的聲音，道：
　　“藥房學徒的名額，剛才有人找了趙師傅，已經定下來，您這邊……”
　　“嗯？”
　　文士面色微變，停下聲音，看著來人面上似乎有些不悅，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
　　“既如此，那就算了。”
　　隨即掃了眼壹臉呆滯的周乙，長袖輕揮：
　　“妳走吧！”
　　呃……
　　周乙張了張嘴，把冊子往袖裏壹塞，拱手告辭。
　　怎麽著也不能白來壹趟。
　　“可惜！”
　　二狗小跑著跟上，道：
　　“我剛才問了問，百草藥房在城裏很有名，不少人想進去當學徒，這次肯定是有人走了門路，搶了本應該屬於咱們流民的位置。”
　　“算了。”周乙搖頭：
　　“流民，也沒什麽可光榮的。”
　　“嘩啦啦……”
　　說話間，細雨如簾從天而降。
　　“下雨了！”兩人對視壹眼：
　　“快回去。”
　　這時候若是被雨淋了，得個傷風感冒，鬧出人命壹點都不誇張，甚至不少流民就是被壹場小病給擊倒。
　　回到住處，鄭大叔正在壹臉興奮的忙碌著什麽，見到兩人急忙開口：
　　“妳們來了，快準備準備，等雨停了就上山。”
　　“啊！”
　　二狗壹楞：
　　“為什麽？”
　　“雨後出菇。”白嬸開口：
　　“山裏野菇的價錢可不便宜，聽說運氣好壹天能收入好幾十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