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武者

　　山路崎嶇。
　　叢林，則根本沒有路。
　　落葉堆積、枯枝滿地、藤蔓荊棘無序滋生，莫說快速奔跑，即使小心翼翼若是不熟悉山林環境，也難免會在身上留下血痕。
　　像柳欣然這種富家小姐，自然很少走這種路。
　　但她的速度，竟是不慢！
　　矯健的身軀好似壹頭行於山林的雌豹，腳尖點地，整個人電閃沖出，姿勢迅猛又不乏靈動。
　　身法？
　　柳欣然不止有著煉皮的修為，還通曉壹門身法。
　　周乙眼力有限，看不出身法的精妙，卻知道同等情況下，自己定然做不到如此優雅。
　　好在，
　　他也不慢。
　　大成的攀山技巧，讓他在山林行走如履平地，身形靈動如猿，速度飛快且能落地無息。
　　柳欣然本以為周乙並未跟來，回頭壹看，差點嚇壹跳。
　　待回過神來，不由贊道：
　　“周護院好身法！”
　　“哪有什麽身法？”周乙搖頭苦笑：
　　“不過是攀山爬樹的技巧比較熟練罷了，上躥下跳極其不雅，比不得柳小姐步法精妙。”
　　柳欣然輕輕搖頭。
　　雖然周乙的身法確實不好看。
　　但與她相比，在這山林裏更加實用，借助地勢移動幾乎不發出聲音，也不容易引起獵物的警覺。
　　說是攀山技巧，倒是不假！
　　只不過，山野村夫的技巧也能如此厲害的嗎？
　　“柳小姐。”
　　周乙見她身法放緩，自是樂意拖延時間，好奇問道：
　　“妳說柳公子的丹藥被人做了手腳，是怎麽發現的？如何見得就是王寶信動的手？”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哼！”
　　提及此事，柳欣然面色就是壹寒：
　　“霄兒年少無知，但壹直聽話，這些日子卻壹直想往外面跑，沒人暗中教唆怎麽可能？”
　　周乙抿嘴。
　　“我知道妳怎麽想，年輕人氣血旺盛，控制不住自己也不奇怪。”柳欣然看了他壹眼，道：
　　“我壹開始也是這麽想。”
　　“直到我發現王寶信壹直跟他說些不好的東西，毀其心誌，甚至在檢查丹藥的時候發現上面被人暗中做了手腳。”
　　“方知他居心不良！”
　　“柳小姐護弟心切，在下也明白。”周乙想了想，慢聲道：
　　“但如果王寶信真的有問題，他又壹個人來了這荒郊野外，怕是會有意外，我們不妨回去從長計議。”
　　“噓！”
　　柳欣然突然止步，伸出壹根手指豎在唇前：
　　“驚蠶沒有反應了，應該就在這附近。”
　　周乙停下腳步，下意識屏住呼吸、支起耳朵。
　　果不其然。
　　若有若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還不等他說些什麽，柳欣然已經彎腰朝聲音所在悄悄逼近。
　　別！
　　周乙伸了伸手，無奈輕嘆。
　　隨即回頭看了壹眼，搖了搖頭，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白爺，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藥混在淬體丹裏，您答應我的事是不是應該做了？”
　　隨著距離的靠近，王寶信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別急。”壹個嘶啞之聲響起：
　　“破脈丹見效不是壹日兩日，等柳霄那小子確定廢了，我自然會帶妳離開，送妳榮華富貴。”
　　“再說留在這裏，好吃好喝妳有什麽不滿意的？”
　　“白爺有所不知。”王寶信音帶焦急：
　　“柳霄那傻小子好糊弄，他那姐姐卻很精明，我覺的自己可能已經被她發現了什麽。”
　　“到時候……”
　　“到時我怎樣無所謂，就怕壞了白爺您的大事。”
　　“嘿嘿……”白爺輕笑：
　　“妳小子倒是會說話。”
　　“放心吧，只要破脈丹見效，我定然會把妳接出來，妳畢竟是賈壇主的人，不必擔心白某卸磨殺驢。”
　　周乙攀著樹枝，在樹杈蹲下，隔著濃密樹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兩道身影映入眼簾。
　　其中壹人，正是王寶信。
　　另壹位身著黑袍，看不清相貌，只知身材高瘦，當是王寶信口中的‘白爺’。
　　“給妳！”
　　白爺伸手壹拋，扔過去壹個瓷瓶：
　　“裏面有三粒萃血丹，此丹可是我教獨門秘方，按妳現在的修為進度，三粒之後差不多就可以正式煉體了。”
　　“啪！”王寶信接過丹藥，面泛狂喜：
　　“多謝白爺！”
　　“好好做。”白爺點頭：
　　“我知道妳不信紅蓮降世壹說，但紅塵俗物我教也有不少，解決了柳家姐弟，聖女還會有獎勵。”
　　紅蓮教？
　　聖女？
　　周乙心頭壹跳。
　　“哢嚓……”
　　下方，柳欣然也是嬌軀壹顫，腳下枯枝傳出異響。
　　遭！
　　周乙面色壹變。
　　“誰？”
　　白爺猛然轉身，身上黑袍揚起，十余道寒光破空而出，帶著‘嗤嗤’之聲射向聲音傳來方位。
　　“咄咄！”
　　寒光貫入樹樁，深達數寸，竟僅是壹些細如牛毛的鋼針。
　　周乙在上面雙眼收縮，目露驚駭。
　　十余米的距離，鋼針入木數寸，這股力道堪比勁弩，就算有技巧也絕非是煉皮武者可以做到的。
　　至少煉臟！
　　柳欣然的反應並不慢，在察覺不對的瞬間側身飛躍，恰好避開來襲的暗器，卻也把自己暴露出來。
　　“竟然是妳？”
　　白爺顯然認識柳欣然，黑袍下傳來獰笑：
　　“就知道姓王的小子做事不靠譜，竟然被人跟蹤到這裏，不過如此也好，正好壹並料理。”
　　“解決了妳，再毀了柳霄那小子的身體，柳家就此絕後！”
　　他扭動脖頸，緩步前行：
　　“當日被妳這丫頭逃了，今日我看妳怎麽逃？”
　　“惡賊。”
　　柳欣然雙目泛紅，死死盯著對方：
　　“二小姐已經答應為柳家報仇，就算……就算我死了，妳們紅蓮教也早晚會被林家趕盡殺絕！”
　　“呵……”白爺不屑輕呵：
　　“姓林的老家夥不自量力插手皇權更替，現如今自身尚且難保，而且真當我教是吃素的？”
　　“受死吧！”
　　低喝聲中，白爺雙手伸展身體騰空，好似壹頭蒼鷹般朝柳欣然撲去。
　　“唰！”
　　柳欣然心中悲憤，卻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打算與之硬抗，施展身法朝著後方山林逃去。
　　同時拔劍在手擇機抵擋。
　　“想逃？”
　　白爺冷笑：
　　“妳逃得了嗎？”
　　他身在半空，身體竟似能違法物理定理般飄忽閃爍，時而腳踏樹幹，壓縮柳欣然的移動範圍。
　　兩人差距極大，擒殺不過是時間問題。
　　周乙眼神閃爍，正欲悄悄離開，突然停下腳步。
　　他雖然不願見到柳欣然遇難，卻更不想受到對方連累，自然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為先。
　　不過。
　　自己應該已經暴露了，以‘白爺’顯露出的手段，拿下柳欣然後自己也逃不了多遠。
　　既如此……
　　搖了搖牙，周乙折身猛撲王寶信。
　　“嗯？”
　　王寶信看到周乙，同樣壹驚，下意識繃緊身體。
　　“姓王的。”周乙大吼：
　　“妳的事發了，束手就擒吧！”
　　“就憑妳？”王寶信輕呵，定下心來後面露不屑：
　　“何必在這裝腔作勢，不過沒有想到妳也來了，既然來了，那就留下陪柳小姐吧！”
　　手壹晃，兩柄月牙似的彎刀出現在手中。
　　壹直以來，他在余壯、周乙面前都故意示弱，從未顯露過真正的實力，心中其實很看不起兩人。
　　尤其是周乙。
　　在他看來就是個空有力氣的傻大個。
　　掌法？
　　不是真正的武者，掌法練得再好也不如壹把菜刀的殺傷力大！
　　“以前比拳腳，我是不如妳，但廝殺可不是比武，今日就讓妳見識見識我王家連環刀的威力。”
　　“殺！”
　　周乙口中低喝，持刀猛斬。
　　弓步劈刀！
　　精通境界的刀法迅疾如風，看似平平無奇，卻帶著壹股銳氣，也讓王寶信雙眼壹瞇。
　　他根本沒有想到，周乙的刀法竟然也不弱。
　　“喝！”
　　口發怒吼，膽氣壹壯，王寶信手中彎刀逆勢而出。
　　刀勢如翻花舞袖，雙刀交錯，纏住來襲長刀，勁力虛實變換，精妙處遠遠超過劈風刀法。
　　兩人力氣的差距不小，但雙刀卻是輕而易舉裹住長刀。
　　下壹瞬。
　　“唰！”
　　王寶信壹呆，只覺雙刀交錯中空空蕩蕩，本已盡在掌握的刀勢竟是突然間沒了把握。
　　虛步藏刀！
　　刀花！
　　長刀壹出壹進，刀光壹閃。
　　“當啷……”
　　王寶信雙手手腕壹痛，手中彎刀已然落地，還未回神，周乙已經持刀橫在他的咽喉。
　　接近大成的刀法，並非幾手精妙招式可以補齊的。
　　劈風刀法，在周乙手中，已有幾分返璞歸真的韻味。
　　“住手！”
　　周乙持刀在手，大吼壹聲：
　　“不然我就殺了他！”
　　“廢物！”
　　白爺聞聲回首，發現就這麽短短的眨眼功夫，王寶信就已被人制住，不由怒罵壹聲：
　　“沒用的東西！”
　　“算了。”
　　搖了搖頭，他單手在腰間壹抹，壹柄軟劍錚然探出落在掌中：
　　“這種廢物留著也沒用，死就死吧！”
　　音落，健步如飛猛沖柳欣然，這壹次他已然全力以赴，不再抱有貓抓耗子的戲耍態度。
　　“叮……”
　　“叮叮！”
　　兩次碰撞，柳欣然手中的長劍就被擊飛，眼看就要命喪黃泉。
　　“住手！”
　　喝聲再次傳來。
　　比聲音更快的，是三根箭矢。
　　“唰！”
　　箭矢成品字形破空而來，速度之快僅能看到烏光閃過，也逼得白爺不得不揮劍急斬。
　　“叮叮……”
　　如此迅疾的箭矢，竟是被他當空斬斷，卻也無力追擊柳欣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逃遠。
　　“嘩啦啦……”
　　壹道道人影從林中沖出，其中壹人把柳欣然拉到後方，其他人刀劍出鞘，直指白爺。
　　來人各個身著黑底白襯勁裝，正是林家護院。
　　余壯、李瑜等人，赫然在列。
　　“呼……”
　　見狀，周乙不由松了口氣。
　　早在柳欣然執意要追查王寶信去向的時候，他就發出了訊號，幸甚這些人還算靠得住。
　　總算及時趕到。
　　“唔……”
　　白爺手持軟劍，掃眼壹幹護院，見事不可為也不逗留，腳下壹點身體輕飄飄朝後退去：
　　“姓柳的丫頭，算妳運氣好，不過好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別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我們他日再會！”
　　“想走？”
　　壹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問過我沒有？”
　　白爺至始至終姿態輕松，即使是壹幹林家護院現身，未能拿下柳欣然，也只是音帶遺憾。
　　此即聞言，身軀卻是猛然繃緊。
　　“陳龍！”
　　“是我。”
　　陳龍從他身後密林行出，虛握雙拳：
　　“閣下好像認識我？”
　　“……”白爺聲音陰沈：
　　“大名鼎鼎的虎拳陳龍，白某豈會不認識，想不到今日閣下也在，看來白某運道不……”
　　“唰！”
　　“彭！”
　　他話音未落，身形陡然壹竄，妄圖趁對方分心逃離。
　　陳龍卻似乎早有預料，腳踏龍行虎步，整個人宛如瞬移般出現在對方面前，壹拳砸下。
　　拳出，勁風呼嘯。
　　兩人的動作快的驚人，力道更是恐怖。
　　白爺此即全力以赴，手中軟劍化作疾風驟雨，以周乙的眼力，根本看不出其中真假。
　　若是正面交手，怕是撐不了壹個呼吸。
　　而陳龍，整個人就像是壹頭恐怖兇獸，堅硬的山石地面在他腳下壹跺，也凹陷出淺坑。
　　隨意的壹拳壹腳，都有著沛若難擋之力。
　　換血之後，煉體武者相當於二次發育，據說有的煉髓武者體重能輕松達到數百斤，體型卻不顯肥碩。
　　數百斤的肉身，意味著恐怖的爆發力。
　　常人在這等存在面前，就如兒童與成年人的差距。
　　此前周乙只是略有耳聞，今日真正見識武者的手段，才知恐怖，單單兩人交手的勁風就讓人難以靠近。
　　“周乙。”
　　劉禎招手：
　　“過來。”
　　“嗯。”周乙點頭，想了想，在王寶信身上搜了搜才押著人靠過去。
　　……
　　“煉臟大成！”
　　交手片刻，陳龍沈聲開口：
　　“以閣下的實力，在紅蓮教的地位應該不低吧，可認識賈仁賈壇主，陳某與之神交已久。”
　　“姓陳的，妳早晚有壹日會死在賈堂主手中。”白爺低吼：
　　“紅蓮降世，普渡眾生！”
　　“開！”
　　“轟……”
　　不知他施展了什麽法門，身上的氣血瞬間沸騰，整個人好似壹尊火爐，連帶著周遭的草木都顯出扭曲。
　　“千劫劍！”
　　劍如毒蛇吐信，嘶嘶作響，疾如驟雨的劍光從天而降，就算是陳龍，也不得不面色壹凝。
　　虎拳——天崩！
　　“彭！”
　　漫天劍光陡然壹聚，與拳鋒撞在壹起。
　　陳龍面上壹紅，身軀搖晃，吃力不住連連後退；而白爺則是口吐鮮血，直接拋飛出去，就連手中軟劍也脫手飛出。
　　很明顯。
　　就算是白爺施展了某種激發潛能的秘術，依舊難以彌補兩人之間的差距，強弱分明。
　　但陳龍面上卻無喜色，而是朝著眾人大吼：
　　“小心！”
　　什麽？
　　眾人壹楞，就見重傷倒地的白爺猛拍地面，面露猙獰朝著人群撲來：
　　“壹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