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2章 發乎情止乎禮

　　賀紅梅回來了，這壹次，卻是來搬工作室的，她把工作室的鑰匙交給了張晨，和他說，真是舍不得，師父，這麽漂亮的地方，妳想想，壹定要想辦法利用起來。
　　張晨說好，我會把它利用起來的，妳的房間，還是給妳留著吧。
　　賀紅梅搖了搖頭，她說，還是不要了，久久回來壹次，還要收拾，太麻煩了，還是住酒店吧。
　　張晨點了點頭。
　　劉立桿知道賀紅梅回來了，而且，這壹次走，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回杭城，就跑了過來，和賀紅梅說，四川妹，晚上我請客，我們清總賬好不好，下次我去北京，就吃妳的了。
　　賀紅梅說，想得美，到北京也是吃妳的，我們陪妳吃飯，不要花時間啊？
　　對對，我們現在的時間，可貴了。邊上雯雯說。
　　“這個叛徒，吃裏扒外的家夥。”劉立桿罵道。
　　“再說，妳再說信不信我叫健美先生來收拾妳。”雯雯叫道。
　　賀紅梅大笑，和他們說，現在有個健美冠軍，天天纏著雯雯。
　　“我操，已經進化到喜歡青蛙了？”劉立桿叫道。
　　雯雯瞪了壹眼劉立桿，半真半假地罵道：“那也比上妳這條賊船強。”
　　賀紅梅指名要去吃烤羊排，人來了很多，小武、老譚、老唐、葛玲、二貨他們兩個，趙誌剛、趙誌龍和彩娣，魏文芳和吳朝暉，還有譚淑珍和小娟，遺憾的是漢高祖劉邦還在臺北，沒有來，不過張晨把蔡金祥叫了過來。
　　張晨把蔡金祥介紹給大家，還說了他壹個臺灣人，怎麽會到杭城來的，劉立桿馬上想到了阿蓮，雖然她和蔡金祥的老婆，同樣都是酒店前臺，但她要是遇到蔡金祥，這男人，雖然沒有什麽顯赫的背景，但結果，不是比現在還好？
　　劉立桿舉起杯，和蔡金祥碰了壹杯。
　　說起賀紅梅明天要走了，大家都有點難過，小昭說，其實最難過的人還不在這裏。
　　大家看著她，不明白了，雯雯指了指劉立桿，叫道：“對對，最難過的是他老娘，兒媳婦跑了。”
　　眾人大笑，賀紅梅打了雯雯壹下。
　　第二天，張晨和小昭送賀紅梅和雯雯去機場，張晨和賀紅梅說，有什麽事，就去找小莉，她比妳們去的早，她那裏人也多。
　　“幹嘛，還要人多，我們又不打架。”賀紅梅說，“放心吧，我們現在找的地方，離小莉住的地方不遠，我們早混在壹起了，連鄭慧紅，都和我們壹起吃過兩次飯了。”
　　“那也不錯，都有伴了。”張晨笑道。
　　馬上要過安檢，賀紅梅抱著小昭，哭了起來，小昭說，妳哭什麽，又不是不回來了，妳要找面料，不還要回來？還有，不那麽忙的時候，就給自己放放假，回來住壹段時間。
　　賀紅梅嗯嗯地點著頭。
　　放開小昭，賀紅梅遲疑了壹下，和張晨說，師父，我們也擁抱壹下。
　　張晨說好，兩個人擁抱了壹下。
　　雯雯叫道，來來，我也揩點油。
　　她和小昭抱抱，然後也和張晨抱了抱。
　　看著她們經過安檢，揮揮手，轉過去不見了身影，小昭忍不住哭了起來。
　　張晨笑道，妳不是剛剛還勸人家不要哭嗎？
　　小昭搖了搖頭，過了壹會，她問：“妳知不知道，紅梅壹直喜歡妳？”
　　張晨楞在了那裏，不知道怎麽說，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知道。
　　“但她和妳在壹起的時候，包括，不管妳們去哪裏，我都很放心，真的。”小昭說，“我就知道，妳們什麽事也不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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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坐在艮山河畔的那幢玻璃房子裏，心裏有些傷感，每壹個人造房子，不都是想在那地方紮下根嗎，沒想到賀紅梅在這裏，只工作了這麽短的時間就已經走了。
　　要說張晨對賀紅梅，壹點感覺也沒有，那肯定不是真的，但他們真正做到了發乎情止乎禮，真的如小昭說的，他們之間，什麽事也不會發生，張晨說不出為什麽，但就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可能在於他們兩個，都是能控制自己感情，知道分寸的人。
　　這種被克制的感情雖然讓人傷感，但很多時候，也讓自己變得有質感。
　　而對張晨來說，他眼睛可以眼花繚亂地看著，但他似乎早已經習慣，自己的生活中只有小昭，他想象不出來，還有什麽可以改變他的這種習慣。
　　人和人在壹起久了，維系著他們的，還真的很難說是愛，愛是需要激情的，而激情，無法這麽持久。
　　張晨覺得，能維系兩個人親密關系的，其實就是習慣，習慣了每天入睡前有妳、醒來有妳，習慣了想念中有妳，牽掛中有妳，習慣了睡夢中手伸出去，毫無例外，總是能摟住妳，而妳，也總是習慣了把身子往這邊縮，而不是在這壹刻，轉過身去。
　　如果沒有了妳，這壹切就變成空缺，沒有人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填補這個空缺，除了孤獨，沒有妳，能填補妳位置的，那就只剩下孤獨。
　　而孤獨是可怕的，是讓人無法承受的。
　　張晨看著玻璃外面艮山河的兩岸，已經在大面積地移植樹木和造景，張晨看到河對岸，老譚和那個法裔加拿大人雅克，壹邊走壹邊在說著什麽，張晨很好奇他們兩個是怎麽交流的，好像壹點障礙也沒有的樣子。
　　老譚和張晨說過，這個雅克很認真，照理說，這裏和桃花源的景觀設計都完成了，他就沒必要還在杭城，但他們公司其他人都走了，雅克還留在了這裏，他要看著自己設計的東西變成現實，他不允許在建設的過程中隨意地施工，改變他的設計。
　　他和老譚說，每壹個設計出來的作品，就是他的孩子，妳能在妳的孩子剛生出來就把他遺棄嗎？妳當然要看著他長大。
　　老譚和張晨說，這個老外，留在這裏的這段時間，和公司有約定，都是自費的，沒有壹分錢的收入，桿子要是不給他安排酒店，他大概會拿著睡袋，天天就睡在這河邊的工棚裏。
　　這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認真和堅持。
　　張晨心想，大概也正是他的這種認真，才讓他獲得壹個個客戶的認可吧，把項目交給這樣的人，妳還有什麽可以不放心的。
　　張晨看了看玻璃房子裏面，賀紅梅和雯雯收拾得幹幹凈凈，而不是亂糟糟的，壹副要逃離這裏的樣子。
　　張晨明白，賀紅梅把這裏打掃得幹幹凈凈，是在鄭重其事地把這裏交給自己，讓自己好好善待這個地方。
　　張晨已經想好了，他要把這裏用來“收藏”，蔡金祥那天和他說了“收藏”兩個字，賀紅梅又和他說了“收藏”兩個字，都觸動了他，他覺得自己確實需要收藏壹些什麽了。
　　當賀紅梅把鑰匙交給他的時候，他想到的就是“收藏”，這裏就是最適合用來收藏。
　　收藏他喜歡的東西，收藏他們的師徒和朋友之情，收藏他們的那份刻意回避的感情，這裏就應該是收藏之地。
　　張晨自己最喜歡的，當然就是油畫，以前沒有能力，他在西泠印社門市部，看到壹幅好畫，只能站在那裏久久地看著它。
　　現在他有這個能力了，花幾千幾萬塊錢買壹幅好畫，他也買得起，他為什麽不可以把這裏當作，按他自己標準收藏的油畫收藏館，也是展覽館。
　　這裏必須是壹個自由之地，藝術之地，他將把這裏對所有人免費開放，所有人都可以到這裏喝茶聊天，欣賞壹幅幅的油畫，甚至可以壹整天地坐在這裏臨摹。
　　而自己，也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壹個人徜徉在這裏，靜靜地面對每壹幅自己喜愛的作品，體會著每壹筆最細微的筆觸。
　　張晨把自己想搞油畫館的想法，告訴了劉立桿，劉立桿很支持他的想法，他說好啊，張晨，妳這個小氣鬼，總算是想起來要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張晨也笑道，他說，要讓我拿壹百多萬，去買妳那種騷包車，我還真不如買油畫放在這裏，妳那個騷包車，是給別人看的，我這個，掛在這裏，是我自己可以看的。
　　“好好，不要啰嗦，快點去買。有沒有錢，沒有我借妳？”劉立桿笑道。
　　“滾妳媽的！”張晨罵道。
　　“對了，現在這種油畫，就是妳喜歡的那些人，大概多少錢壹幅？”劉立桿問。
　　“幾千到壹兩萬吧。”張晨說。
　　“我操，可以啊，現在畫畫的這麽好混，壹年畫下來，都可以畫出壹套我的‘錦繡錢塘’了。”
　　張晨瞪了他壹眼，罵道：“妳以為誰都有？那是全國有名的。”
　　“妳這裏要招人吧？每天在這裏看著的人總要招的，來來，把要求寫給我，我去給妳登招聘廣告，妳沒幹過這種事吧？”
　　張晨笑道：“我去勞務市場門口招過人，但還真沒登過什麽招聘廣告，專賣店招人那次，也是小昭去辦的。”
　　張晨說著，就拿起紙筆，寫了“美院畢業”四個字，想想又劃掉了，美不美院有什麽關系，自己都沒有讀過美院，他又寫了“美術愛好者”五個字，然後把紙給了劉立桿。
　　劉立桿拿著紙，傻掉了。
　　“好了？”劉立桿問。
　　“好了。”
　　“沒有其他要求了？”
　　“沒有了，就招兩個看館的，需要什麽要求？”
　　“男女都可以？”
　　“都可以。”
　　“下到剛出生的，上到躺在病床上奄奄壹息，只要說自己是美術愛好者就行？”
　　張晨楞了壹下，劉立桿叫道：“算算，問妳也是白問，還不如我到廣告部，自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