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章 譚淑珍，妳什麽意思？

　　譚淑珍開著車，帶著向南，去往永城。
　　壹路上，她看到通往永城的杭新景高速公路，已經開始建造，據說，等這條路造好之後，從杭城到永城，開車壹個小時就夠了。
　　譚淑珍悲哀地想，等妳們造好，那個時候，恐怕自己的父母都已經到杭城，這條路，對自己來說，已經變得可有可無。
　　譚淑珍已經決定，只要這次去三亞，老譚和劉立桿能和平相處，回來之後，她就準備讓他們搬去杭城，住到米市河邊的排屋裏去。
　　張晨說得對，自己不可能壹直住在動感地帶樓上，向南長大了，也不可能壹直就在張晨的父母那裏，老譚和譚師母，也該讓他們盡盡外公外婆的責任了。
　　“南南，媽媽問妳，我們把外公外婆接到杭城，妳說好不好？”譚淑珍問。
　　“嗯。”向南點了點頭。
　　“等他們到了杭城，妳去和他們住好不好？”譚淑珍繼續問。
　　“那弟弟呢？”向南問。
　　“弟弟要是願意，也可以住過來啊，那房子夠大，可以妳壹個房間，弟弟壹個房間，外公外婆壹個房間，媽媽壹個房間，還有壹間客房和壹間書房。”
　　譚淑珍說著，但心裏知道，讓張向北住過來是不可能的，就是張晨和小昭願意，張晨的父母也不會肯，還有他外公外婆呢，譚淑珍知道最終的結局，肯定是向南跟老譚和譚師母住，張向北還是會繼續留在“錦繡家園”。
　　親兄弟姐妹，長著長著，最後都要分道揚鑣，何況向南向北。
　　他們是註定要向南向北的。
　　大哭大鬧壹場是免不了的。
　　想到這麽小的小孩，就要開始體會分別的痛苦，譚淑珍看了看向南，覺得有些難受，伸過去壹只手，撫摸著她的頭發。
　　她們抵達永城，把車開進文化系統宿舍院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車子剛壹停穩，向南哧溜壹下就下了車，等到譚淑珍下車，向南早就跑到樓道裏，不見蹤影了，就聽到外公外婆的叫聲，壹路上去，不僅把老譚和譚師母叫出來了，把隔壁鄰居都叫了出來，譚淑珍聽到，不斷地有人叫著：“南南回來了？”
　　等到譚淑珍跟著壹路打著招呼上樓，向南已經牽著外婆的手，站在房門口等她了。
　　譚淑珍笑道：“跑得真是快，我壹下車，就沒有影了。”
　　譚師母笑道：“這小嗓門真是大，還在壹樓，我就聽到她的叫聲了。”
　　向南身子倚著外婆，嘻嘻地笑著。
　　譚師母接到譚淑珍的電話，知道她們今天要回來，等譚淑珍和向南走進家裏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做好了壹桌子的菜，在等著她們母女。
　　譚淑珍進門，看到老譚坐在沙發上，明明知道他們進來了，卻矜持著，盯著前面的電視，而沒有轉頭看他們，直到向南叫著外公，跑過去，他才好像剛剛知道似的，噢噢地應著。
　　譚淑珍想叫他壹聲，卻怔了壹怔，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叫他什麽，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有多少時間沒有叫爸爸了，以前在劇團，不管是和人說起什麽，說的都是譚老師，而不是我爸爸，當著外人的面，叫的也是譚老師，這是從學員班開始養成的習慣。
　　現在，再叫譚淑珍叫他譚老師，好像叫不出口，而叫“爸爸”，這壹個詞又實在是陌生。
　　好在老譚的註意力，早就在向南身上，問東問西的，這個時候，似乎譚淑珍在與不在，都已經不重要了，還是譚師母湊近前來，低聲地，有些討好地和譚淑珍說，快快，我做了很多妳喜歡吃的。
　　譚淑珍趕緊笑道：“謝謝媽！”
　　四個人坐下來吃飯，吃完飯後，老譚和向南說，南南，跟外公走。
　　譚淑珍想問去哪裏，終於又沒有問，她知道她問了，老譚肯定會習慣性地瞪她壹眼。
　　直到壹老壹小兩個人，走出門，門在他們身後，發出哢噠的壹聲響後，譚淑珍這才問她媽，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江邊公園的那個茶室，壹大幫原來越劇團和婺劇團的老家夥，還有戲迷，每天在那裏吹拉彈唱的，妳爸爸，哈哈，這肯定是帶著南南去顯寶了。”
　　譚師母說著，笑了起來，譚淑珍也笑了。
　　這倒好，譚淑珍聽桂花說，米市河邊，也有這麽壹幫老頭老太太，不過，他們唱的是越劇和紹興蓮花落，大概沒有人會唱婺劇，老譚去了，倒是可以豐富他們的劇種了。
　　譚淑珍和她媽媽，兩個人收拾了桌上的碗筷進廚房，譚淑珍想幫助洗碗，她媽媽卻把她推了出來，讓她去客廳坐，還吩咐了壹句，喝水自己倒，倒好像她是來拜年的客人。
　　譚淑珍走去了沙發那裏坐下，拿起電視機的遙控器，把所有的頻道按了壹遍，新聞聯播前的這段時間，可以說是電視的垃圾時間，每個頻道，不是在播放動畫片，就是少兒節目，熒屏上幾個大人，在努力地學著小孩，拿腔拿調地說話。
　　譚淑珍覺得沒什麽好看的，把遙控器往沙發上壹扔，站了起來。
　　她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這裏面的每壹樣東西，都是她很熟悉的，甚至是她自己買來自己布置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譚淑珍卻覺得，自己每來壹次，就覺得它們變得不是更熟悉，而是更陌生了，站在那裏，竟有些局促不安。
　　譚淑珍嘆了口氣，沒錯，她覺得自己就是壹個客人，壹個回到了自己家裏的客人。
　　譚淑珍走了出去，伸頭朝父母的房間探探，也沒有走進去的欲望，還是回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把遙控器拿起來又按壹遍，她看到有個頻道在放《尼爾斯騎鵝旅行記》，看了起來，很快就被劇情和畫面所吸引。
　　譚師母把廚房裏收拾幹凈，走了過來，也在沙發上坐下，譚淑珍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到最小，和她媽媽說起了去三亞過年的事，譚淑珍說，那張晨，在三亞買了壹家酒店，所以邀請大家都過去過年，杭城太冷了，三亞現在，還穿短袖，還可以下海遊泳呢。
　　“這麽熱呀？”譚師母說。
　　譚淑珍點點頭，她說：“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帶妳們壹起去杭城，在杭城住兩個晚上後，我們壹起去三亞。”
　　“我們也去？”譚師母有些吃驚地問。
　　譚淑珍說對呀，張晨那家酒店，就在海邊上，我們要在海邊吃年夜飯，當然要帶妳們壹起去。
　　“好好。”譚師母點著頭。
　　“張晨的爸媽也去。”譚淑珍說。
　　“好啊，好啊，我還真是好幾年沒看到張師母了，這次可以看到了。”譚師母高興地說，“我還要謝謝他們，這幾年把向南照顧得這麽好。”
　　“還有……”譚淑珍猶豫了壹下，說：“還有那老劉他們也去。”
　　“哪個老劉？”譚師母問。
　　“就是桿子的爸媽，他爸媽和他，這次也都會去三亞。”譚淑珍看著她媽媽說。
　　譚師母的臉冷了下來，譚淑珍心裏有些慌了，趕緊解釋道：
　　“這酒店是張晨的酒店，妳也知道，張晨和桿子是很好的朋友，他邀請他們去，是不是也很正常，我總不能和張晨說，妳們要去，桿子和老劉他們就不能去，妳說對吧？”
　　譚師母淡淡地說：“還是等妳爸爸回來，妳和他說吧，這事，我可做不了主。”
　　兩個人都沈默了，電視裏，尼爾斯騎在他的那只大白鵝上，他們混在大雁的隊伍裏，正在藍天上飛啊飛的。
　　等到老譚帶著向南回來，譚師母似乎是有意要支開向南，帶著她去衛生間洗澡，把老譚和譚淑珍留在了客廳裏，老譚坐下來，伸手要來拿電視機的遙控器，譚淑珍卻把它拿開了，老譚有些詫異地看看譚淑珍，譚淑珍說，我有話和妳說。
　　譚淑珍這次改變了策略，她單刀直入，和老譚說：“我和桿子，現在天天在壹起，但我們之間，什麽關系也沒有，他就是我的老板，我就是他手下的總經理，我們在壹起的時候，連手都不會握，我這樣說，妳相信嗎？”
　　老譚顯然沒料到，譚淑珍會把話說的這麽直白，他嘀咕了壹句，什麽信不信的，妳說什麽，就是什麽，妳做什麽，我們現在，也管不到了。
　　“好，那我就告訴妳，妳們以前天天要管，不準我們在壹起的時候，我們偏偏要在壹起，現在妳們管不到了，我們什麽都沒有幹，這個，我沒有必要騙妳。”
　　譚淑珍看了看老譚，老譚沈默著，譚淑珍繼續說：
　　“我和南南這次回來，就是要來接妳們，壹起去三亞過春節的，張晨在三亞買了壹家酒店，邀請我們大家過去過春節，我們會去，桿子和他爸媽也會去，妳敢去嗎？”
　　老譚壹聽這話，就有些惱了，罵道：“不就是去三亞過個年嘛，有什麽不敢的，當年我十壹歲的時候，我們進京匯演，演出結束，總理來看我們，我就敢坐在總理大腿上合影，我還怕了他們誰不成？”
　　“好，不錯，有勇氣！不愧是譚老師！”譚淑珍笑道，“不怕就好，那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我等會會把妳們的身份證號，發給張晨，他那裏要訂票。
　　“我接著和妳說第二件事，過完年後，我想接妳們去杭城住，南南長大了，她不能壹直跟著張向北的爺爺奶奶，她有自己的外公外婆，她也應該跟跟了。”
　　“譚淑珍，妳說這話什麽意思，是我們不願意帶南南嗎？”老譚吼著。
　　譚淑珍趕緊擺手，她說：“好，好，譚老師，不要激動，我們不翻舊賬，這事，也就這麽定了，妳們是南南的外公外婆，也是我爸媽，妳們只有我這麽壹個女兒，最後給妳們送終的是我，這事，我就不聽妳們意見了，我決定了，妳們必須跟著我去杭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