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1章 妳和我的事

　　張向北拍著小虎的肩膀，心裏對他很同情，他也壹樣沒有了媽媽，他知道沒有媽媽是怎樣的壹個感受，就是很長很長時間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總覺得媽媽是不可能不在的，從小到大，媽媽壹直都比周圍的什麽都更可靠，怎麽可能說不在，就不在了。
　　等到終於明白和接受，媽媽已經不在的這個事實的時候，很長壹段時間再看什麽，都是灰暗的。
　　而且，他那時候還小，對壹切都還是懵懵懂懂的，連對痛苦的體驗，也都是淺表的，而且他還有那麽多疼他的人，有奶奶和外婆，有小芳阿姨，還有向南。
　　當然還有爸爸。
　　再痛苦的事情，當有人幫妳分擔或壹起承受的時候，痛苦就會變得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而小虎似乎比他要慘得多，他們都知道小虎和他父親沒有什麽感情，他也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失去媽媽，對他來說，那就是整個天都塌了下來，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是其他人沒有辦法體驗的。
　　向南從紙巾盒裏抽出紙巾，遞給小虎，小虎說謝謝。
　　向南看著小虎，也有些心疼，她和小虎、張向北壹樣，也是壹部分情感已經殘缺，雖然她已經接受了劉立桿是她親生父親的這個事實，但從情感上來說，她始終還是覺得，馮老貴才是她的爸爸，馮老貴去世了，她就沒有了爸爸。
　　以後也不會再有了，爸爸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其他的人在邊上看著，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有些手足無措。
　　張向北舉起壹個骰子罐，嘩啦嘩啦搖著，大聲叫：“來來，小虎，來玩骰子和喝酒。”
　　小虎用紙巾抹了眼睛，說好，我們來玩。
　　壹幫人接下來沒有再唱歌，而是圍著小虎壹起喝酒、玩骰子，盡量地逗他開心，小虎心裏知道，他也竭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從環球壹號出來，他們去了世貿的海鮮排檔吃夜宵，吃完夜宵，壹幫人還舍不得散，小虎說，去我那裏喝咖啡喝茶。
　　大家都說好。
　　“我要看電影！”殷桃叫道。
　　“我也要。”周若怡附和。
　　小虎說好，喝咖啡喝茶看電影。
　　“還要爆米花和冰淇淋。”周若怡叫道，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小虎的家在錢江新城的萬象城，兩百八十多平方的躍層，他壹個人住，設計也很簡潔，完全就按照他壹個人住的需求設計的。
　　二樓和壹樓都是整個打通的，二樓是臥室和書房連在壹起的壹個大通間，壹樓也是壹個大通間，開放式的中西餐廚房和餐廳、客廳，以及外面的露臺連成了壹個整體。
　　壹樓唯壹隔出的壹間，是影音室，裏面擺著兩排沙發，靠墻的臺子上，還擺了咖啡機、冰淇淋機和爆米花機，周若怡和殷桃壹到，就不要喝茶了，幾個人都說要做冰淇淋和爆爆米花，然後看電影。
　　然後，她們都看著張向北。
　　這裏的人裏，只有張向北和小虎會做冰淇淋和爆爆米花，今晚的小虎，是個悲傷的男人，指派他不合適，她們只能指望張向北了，張向北裝作是沒有看到她們。
　　周若怡叫道：“向南，向南。”
　　向南問：“幹嘛？”
　　周若怡用手指了指張向北，向南知道她們想幹什麽，罵道：
　　“妳們自己沒有長嘴？不就是想讓人家幫妳們做冰淇淋和爆爆米花嗎？請人家幫忙都不會說？”
　　小虎笑道：“我幫妳們做。”
　　“還是我來伺候這兩個娘們吧。”張向北趕緊說，周若怡和殷桃嘻嘻笑著。
　　小虎和張向北說，材料都在冰箱裏。
　　張向北說好，我知道了，妳幹妳自己的去，我來就可以。
　　“死胖子給我當下手。”張向北說。
　　那邊，周若怡已經把孫向陽往張向北這邊推了：“快去，快去，死胖子。”
　　周若怡和殷桃、丁友松，在沙發上坐下，等著張向北和孫向陽為他們服務，孫胖子什麽都不會幹，真的只能當下手，他幫著張向北拿這拿那。
　　向南不想看電影，她和小虎在客廳坐著，小虎替她煮了咖啡。
　　張向北和孫胖子兩個人忙碌完畢，冰淇淋、爆米花和礦泉水給他們奉上，大家開始看電影，小虎這裏的影碟畫面和音質都很好，可惜的是，他這裏都是原版的影碟，沒有中文字幕。
　　周若怡他們幾個，雖然也都是過了英語四級的人，但要讓他們直接看原版片，還是看得磕磕碰碰，殷桃是藝校畢業的，英語就更菜了，她叫道：
　　“字幕機，字幕機，張向北，妳給我們當字幕機。”
　　張向北高中就去美國讀書了，看英文的原版片對他來說，和看中文的影片差不多，他只能坐在邊上，邊看嘴裏邊幫他們講解著。
　　小虎和向南坐在客廳裏，聽著從影音室，有隱隱約約的吵鬧聲傳過來，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小虎說，有他們在，真好，好像總是那麽開心。
　　向南點了點頭。
　　“劇團裏壹切都還好嗎？我這次來大陸，都沒有時間去永城。”小虎說。
　　“就是忙壹點，其他都還好，等過了下個月，新大樓這邊的裝修都結束之後，就沒有那麽忙了，可以開始考慮排新戲的事。”向南說，“妳呢，妳臺灣那邊和這裏都還好嗎？”
　　“還好，這裏簡單，都是我自己帶出來的人，我可以放手交給他們幹，臺灣那邊，有外公在幫我撐著，加上公司的幾個老臣也都很賣力，他們像當初幫我媽媽壹樣在幫我，過渡還算是平穩，沒有出什麽大的差錯。”小虎說。
　　“這就好。”向南說，“我相信妳肯定可以的。”
　　小虎苦笑著：“不可以也必須可以，我可不像妳，上面還有妳媽媽，還有張晨大哥能罩著妳，我那個老爸，能不搗亂就是萬幸，根本指望不上。”
　　“都會好起來的。”向南說。
　　小虎點點頭說對，都會好起來的。
　　兩個人突然地就沒有話了，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過了好久，小虎說：
　　“以後我來大陸的時間可能會少了。”
　　“我知道。”向南笑道，“妳前面已經說過了。”
　　“對對，我前面已經說過了。”小虎也笑了起來。
　　過了壹會，小虎和向南說：“妳有時間，歡迎妳再去臺北。”
　　向南說好，有機會就去。
　　“對了，我讓下面的基金會在安排，讓妳們劇團，去臺北演出《莎士比亞與湯顯祖》，妳們這裏，可以安排出時間嗎？”小虎問。
　　“等新大樓開始使用，壹切走上了正軌就可以。”向南說。
　　“十壹月份可以嗎？”
　　向南想了壹下，她說：“十壹月份可以。”
　　“那好，我回臺灣，讓他們和丁友松聯系，妳那麽忙，就不要打擾妳了，妳還是專心新大樓的事。”小虎說。
　　向南說好。
　　兩個人接下來又沈默了，小虎覺得心裏堵得慌，這壹件事，像壹塊巨石，沈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他很想壹吐為快，他知道自己回去臺灣，他都沒有辦法和外公說，他這次到大陸，是來幹什麽，更不能和他那個老爸說。
　　小虎看了看向南，在他的心裏，向南早就已經是他除媽媽之外最親近的人了，小虎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
　　“向南，妳知道我這次到杭城，是來幹什麽的？”
　　向南說：“妳不就是來處理妳公司的事，因為接下來，妳回大陸的時間會少了。”
　　小虎搖了搖頭，他說不是，我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是來尋找我母親的墳墓的。
　　“啊！”向南大吃壹驚，問：“妳是說，妳是來給妳媽媽找墓地，妳準備把妳媽媽埋到杭城來？”
　　“不是，媽媽是媽媽，我說的是母親，媽媽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親生的母親，是個杭城人。”小虎說著嘆了口氣，“我母親早就已經去世了。”
　　向南聽得目瞪口呆，又覺得這壹切似乎似曾相識，然後想起來了，這不是和自己壹樣嗎，自己是爸爸死後，跑出來壹個親生父親，小虎是媽媽死後，現在又出來了壹個什麽親生母親，還是杭城人。
　　這都是什麽事啊！
　　小虎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從錢包裏拿出阿蓮的照片，遞給了向南，向南說：
　　“這就是妳的親生母親？真漂亮！”
　　小虎接著就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向南說了，說完，感覺到自己輕松了很多。
　　小虎看著向南說：“把這事和妳說了，我感覺心裏好過多了，謝謝妳，向南。”
　　“謝我什麽？”向南神情木木的，她還沈浸在小虎剛剛講述的故事裏，這個故事，確實觸目驚心。
　　“謝謝妳耐心地聽我講完，我不會再和其他人說的事。”小虎說。
　　向南點了點頭，她苦笑著說：“妳的身世，確實比我復雜多了，我沒有妳那麽復雜，不過也差不多。”
　　小虎疑惑了，問：“什麽意思？”
　　向南冷笑了壹聲，她朝影音室那邊指指說：“我的事情，他們都知道，可能就是妳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劉立桿。”
　　“啊！”小虎大吃壹驚，叫道：“妳說妳的親生父親，是原來錦繡中國的劉總，那馮團長他？”
　　“他是我爸爸。”向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