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給我幾分鐘，我還妳壹個……災難

　　在冰雪狂襲，靈魂裁剪的痛苦中，烏索克血紅色的雙眼中的癲狂尚未散去，但已有壹絲平和浮現。
　　靈魂層面傳出的劇痛，將它從虛空的引誘迷失中短暫喚醒，但來自尤格·薩隆的黑血還在它體內湧動。
　　這樣噩夢重壓下的清醒持續不了多久。
　　它必須抓緊時間。
　　便怒吼著直起身體，任由眼前的所有攻擊都落在自己身上。
　　這副姿態的出現讓壹直在觀察戰場的布萊克面色肅然，他散去命運之手的神力，抽出腰間塗抹了對虛空毒素的冥海之水鎖鏈。
　　在起步瞬間消失於半空，連續三次閃爍中將手中的鎖鏈如投擲魚叉壹樣，朝著眼前狂風暴雪裏直起身體，暴露出所有弱點的烏索克丟了出去。
　　“噗”
　　尖銳的鎖鏈帶著斷矛，在風雪中飛來。
　　精準刺入再無防禦的巨熊心口，那怪異的小小武器上似乎有些奇特力量，讓它能洞穿巨熊的皮毛，直入血肉之中。
　　而在鎖鏈拉扯之間，壹個披著墨綠色鬥篷的人類小家夥，在陰影消散的黑煙中現身，他手持壹把黑色的雙手斬劍，那武器上閃耀著暗影與毒素的光。
　　烏索克內心的混沌意誌在狂叫著讓它反擊。
　　而半神的回應是壹片沈默。
　　它平靜的看著布萊克用烈焰之刃桑克蘇打出壹道暗影突襲，在無視護甲的攻擊下，將自己的胸膛切開，又看著海盜如小蟲子壹樣，順著傷口沖進了自己軀體裏。
　　隨後傳來的即是壹股鉆心的劇痛。
　　它能感覺到，那個小個子“死神”要毀掉自己的心臟，以此來徹底殺死自己這被詛咒的重生。
　　但只是這樣，還不夠。
　　為了這個世界的其他生命能繼續活下去，它今日必須幫助這些小家夥們完成壹場“弒神”。
　　沒有更多的理由了。
　　它的尊嚴不允許它作為邪神的傀儡，肆意將黑暗釋放到自己熱愛並願意為之付出壹切的世界裏。
　　“用力！”
　　正在揮盾猛砸烏索克腦袋的熊戰士圖爾·怒爪依稀聽到了壹個低沈有力的聲音，那聲音響起，讓熊戰士全身的肌肉如過電壹樣緊繃起來。
　　它知道是誰在對它說話。
　　它也知道這個聲音中代表的那種果決的含義。
　　熊戰士這壹刻淚流滿面。
　　它發出痛徹心扉的吼叫，再度激活了主動狂暴，抓起另壹名神靈的圓盾，朝著自己的神的額頭，更瘋狂的砸下去。
　　心臟被海盜刨開。
　　顱骨被血裔破損。
　　體內流淌的墮落之血正在被太古藍龍凍結。
　　誰能想到，當壹名悍勇的墮落半神放下武器之後，要殺死它竟然如此的容易。
　　它感覺到了自己的死亡將至，和壹萬年前截然不同，但……
　　“妳以為妳化為塵埃時，和平就實現了。但實際上這只是噩夢的開始，我已看到了未來，妳只是虛空來襲的第壹個犧牲品。”
　　那個人類小家夥的聲音，正在它破碎的心臟中響起，壹邊破壞著它的心臟，壹邊在血光亂舞中，帶著某種警告的傳訊：
　　“腐蝕之種已經種下，妳的敵人不只尤格·薩隆。分給我壹點時間吧，我要和妳聊壹聊，我親愛的烏索克。
　　只需要幾分鐘就好了。
　　壹個小小的建議，對於壹個疲憊而有正義感的靈魂不無好處。”
　　烏索克聽到這句話，但它沒有做出回應。
　　死亡的到來是如此的迅捷。
　　數分鐘不做防禦任由對手的持續破壞後，在漫天飛舞的暴雪裏，這晦暗的墮落之熊發出壹聲低沈的悲鳴。
　　在小星星於高空的註視中，它如山壹樣龐大的軀體，轟然倒下，就如壹座被凍結的黑暗石碑，記錄下了這壹天發生的淒慘之事。
　　壹位半神，在今日死去。
　　它可以算是自殺的。
　　如果它有那麽壹丁點反抗的意誌，今日的事就絕對不會如此容易。
　　而哪怕單純如小星星，也在烏索克最後放棄抵抗的自殺中，品味到了這頭偉大的荒野半神的選擇和意誌。
　　她感覺自己的心靈被觸動了。
　　她沈默的拍打雙翼，落在了烏索克的屍體旁，她伸出手，撫摸著眼前冰冷的，掛滿了寒霜的半神之軀。
　　她決定，要把今日的故事寫在自己的日記裏，要把烏索克的威名傳遍整個世界。
　　然後……
　　還沒等小星星的感動醞釀出美妙的文字，就被化作人形的塞納茍斯的魔法實體揪著耳朵拉到了壹邊，壹向疼愛孫女的老祖父今日破天荒的大發雷霆。
　　用魔法實體僅剩下的點存在時間對不乖的孫女大聲呵斥。其措辭之嚴厲，訓的小星星只能低下頭，完全不敢反駁。
　　我家的小星星啊，妳這是要把妳可憐的老祖父的心都嚇出來。
　　我讓妳外出遊歷世界，長長見識。
　　不是讓妳跑來摻和到這和墮落半神有關的事情裏……織法者都沒有貿然插手熊人的事，妳是哪來的膽子跟著這個臭海盜跑來這裏攪風攪雨？
　　就以眼前這墮落烏索克的兇狠野蠻，只要被它抓住壹次機會，妳那小身板就要成它口中餐了。在荒野半神面前，會飛是沒用的。
　　烏索克有壹萬種方法殺死妳，甚至只需要壹道月火術……
　　妳這小傻瓜！
　　“砰”
　　老藍龍訓斥孫女的同時，神情痛苦的熊戰士圖爾·怒爪也搖搖晃晃的從烏索克龐大屍體邊的冰塊下爬起來。
　　它丟掉了手裏還沾染著半神之血的圓盾，向前行走幾步，跪倒在了烏索克的屍體邊。
　　它的心中情緒復雜而激烈。
　　它在今日殺死了自己信仰的神，哪怕有壹萬個理由，它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它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觸摸神靈的遺骸。
　　只能以內心的懺悔代替無法言說的愧疚。
　　“噗”
　　然後，圖爾就看到壹只沾滿血肉的手，從烏索克屍體的心臟處探了出來，還在搖晃著，似乎是在尋求幫助。
　　熊戰士楞了壹下，趕忙擦了擦眼睛，沖過去抓住那只手，很是艱難的把布萊克從烏索克的屍體中壹點壹點的“拔”了出來。
　　這半神的墮落之軀在烏索克死去之後，其肌肉就迅速變的僵硬。
　　還在其中流淌，即將消亡的虛空意誌，似乎是用盡最後壹口氣，要把布萊克憋死在烏索克的軀體中。
　　海盜被拉扯出來之後，全身上下都布滿了黑色的虛空之血，這是來自尤格·薩隆的黑血，隨便換個人被這玩意塗滿身體，絕對就要瘋癲著跪拜虛空了。
　　但幸虧布萊克不是壹般人。
　　“我這次可是切切實實的救了妳壹命，小主人。”
　　薩拉塔斯的聲音在布萊克耳邊悄悄的說：
　　“以後不許再說我兩面三刀了，妳知道，我剛才其實完全可以不管妳，任由妳被尤格·薩隆的虛空腐蝕。
　　這會是大白天，艾露恩也救不了妳。
　　我覺得這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以及我對妳的忠誠。”
　　“行吧，行吧，妳高興就好。”
　　海盜這會沒有和薩拉塔斯鬥嘴的力氣了。
　　他剛才用自己的戰技硬生生的破壞了壹顆被虛空力量保護的半神心臟，烏索克那心臟甚至比布萊克還要大出好幾圈呢。
　　“呱呱呱”
　　戰鬥剛壹結束，小魚人的叫聲就在半空響起。
　　這家夥騎在自己的貓頭鷹身上滑翔過來，它被眼前的戰場嚇壞了。
　　尤其是眼前烏索克龐大又崢嶸的屍體，讓壹向大膽的小魚人都有些畏畏縮縮。
　　它這樣的低級生命，在面對烏索克這樣的頂級生命時，那種發自心底的敬畏根本壓制不住。
　　但即便是雙腿身體都在抖，小魚人也不用海盜多吩咐，就著手開始把用於神力抽取儀式的材料在烏索克的屍體上擺放開。
　　它幹這活已經很嫻熟了。
　　這會還賊眉鼠眼的在烏索克的屍體上左右查看，看看能不能拿到能被自己使用的寶貝。
　　“去告訴妳的族人們，烏索克的苦難結束了。”
　　布萊克從剛被訓完的小星星那邊要了壹袋魔法泉水，把自己身上的黑血清洗幹凈，他看了壹眼周圍被封凍的大地。
　　除了烏索克的屍體之外，還有那些從墮落半神的軀體上流下來的血正在冰層之下匯聚成壹團團怪異惡心的軟泥怪。
　　這個山谷不能住人了。
　　這裏的虛空濃度在未來壹段時間絕對會非常恐怖。
　　他對正在懺悔的熊戰士圖爾喊到：
　　“去告訴它們，烏索克的靈魂回去了翡翠夢境，它感謝熊人們的付出。去安撫妳的族人們，但不要讓它們進入這片山谷。
　　我已經預約了來自聖光教會的凈化服務，但這裏依然需要被封鎖，最少五年之內，不能有人在這裏巡遊！”
　　“嗯。”
　　圖爾沈默的點了點頭。
　　它失魂落魄的起身要走，卻被海盜喊住，後者從地面上撿起壹根破碎的半神之牙，將那還殘存著荒野威儀的物品丟給了圖爾。
　　他說：
　　“烏索克的屍體被凈化後，可能留不下什麽東西。這個妳拿去當紀念吧，別忘了它今日為何要主動赴死。
　　別因它的死去而悲傷，讓偉大的意誌在妳體內重生。
　　它看著妳呢。”
　　熊戰士聽到布萊克的勸解。
　　它用爪子扣緊了手中的破碎熊牙，又回頭看了壹眼烏索克龐大的屍體，然後轉身壹瘸壹拐的，朝著山谷入口走去。
　　它的族人們還在焦急的等待著消息。
　　它必須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它們，它必須讓自己的族人們知道，它們信仰的神靈又在今日為拯救這個世界付出了生命。
　　這是偉大的壯舉，它必須被永世銘記。
　　“妳又怎麽了？”
　　海盜“看”了壹眼低著頭的小星星，也不知道剛才塞納茍斯對她說了什麽，這會小星星的情緒很低落，絲毫不見之前元氣滿滿的姿態。
　　“嗚嗚，祖父讓我回去。”
　　小星星不滿的帶著哭腔說：
　　“它說我學壞了，還說我繼續跟著妳絕對會被妳教成壹頭大惡龍，讓我要麽回阿蘇納，要麽回魔樞。
　　不許我跟著妳們壹起玩了。”
　　“呃，妳祖父說的有道理。”
　　布萊克煞有介事的點頭說到：
　　“讓妳這麽單純的丫頭跟著我，確實會學壞。
　　所以在它們把妳抓回去之前，妳必須做點什麽來證明妳已經長大了，可以做讓整個龍族都服氣的大事。
　　去吧，山谷外面等我。
　　壹會我出去之後，給妳好好謀劃壹下，讓妳成為藍龍的英雄。
　　這個很簡單的。”
　　“？？？”
　　小星星擡起頭，愕然的看著船長，她說：
　　“怎麽才能成為藍龍的英雄啊？我還是個幼龍呢。”
　　“錯！”
　　海盜搖著手指說：
　　“妳是壹頭與半神戰鬥並且取勝的幼龍，如果不是今日這事不好宣傳，妳現在已經是藍龍的英雄了。
　　別多想，去外面休息壹下，幫我把達索漢大騎士接過來，我會為妳安排好壹切的。
　　聽我的，沒錯。”
　　“哦。”
　　小星星應了壹聲，往外走了幾步，又壹路小跑著回來。
　　在布萊克無語的註視下，她用魔法艱難的從烏索克的嘴裏拔下壹顆巨大的犬齒，像是寶貝壹樣抱在懷裏，這才喜滋滋的離開了山谷。
　　在把所有人都支走後，布萊克左右看了看，在人物卡切換到“狩靈者”的頭銜，然後意外發現自己居然又多了個頭銜：
　　弒神者：
　　佩戴此頭銜時，壹切對神性生物的攻擊，都有小幾率造成【震懾】或【恐慌】效果，但也有幾率會激怒高級神性生物，主動對妳產生敵意。
　　“這個好！”
　　海盜眉開眼笑的切換上狩靈者的頭銜，他扭動腦袋，以盲感感知四周，很快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在烏索克的屍體邊，正有壹頭漂亮的藍色大熊熊趴在那裏。
　　它全身上下都是透明的，像是果凍制作壹樣，在腦袋，眼睛和爪子上，還有很漂亮很精致的護甲。
　　但小小只的，完全不見荒野半神的威嚴。
　　“我告訴妳哦，在所有荒野半神裏，妳可是我第二喜歡的野獸神靈呢。”
　　海盜湊過去，站在眼前趴在那裏睡大覺的烏索克的靈魂前，他欣賞著眼前這頭巨熊的優雅和強大，又搓著手，低聲說：
　　“所以，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見壹見被妳賜福的那頭靈魂獸啊？
　　我就是為它才來灰熊丘陵的。”
　　面對布萊克的請求，躺在自己巢穴中呼呼大睡的烏索克沒有回答。
　　甚至沒有理他。
　　剛剛經歷了壹場死亡，靈魂又艱難的從虛空腐蝕中脫身，它現在急需壹場長眠的休息，之所以還留在這，是因為剛才海盜在破壞它心臟時候的叮囑。
　　看來，它對海盜的警告還是有些好奇的。
　　於是，布萊克靠近這頭漂亮而慵懶的熊，對它輕聲說：
　　“生命的仆從掩蓋了背叛，妳要當心那些綠色的光，在翡翠夢境裏的陰謀已經開始布置，妳必須耐心的聽我說完。
　　這場墮落的重生對妳來說肯定是場噩夢。
　　但如果我是妳的話，現在就感覺到害怕，可能還有點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