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命運是壹捧握不住的沙，妳我皆是被它塑造的沙雕

　　在布萊克帶著聖騎士們和壹群克羅庫俘虜回到克羅庫營地裏，他們立刻得到了哈頓酋長的熱烈歡迎。
　　當然，警惕又冷漠的酋長對於破壞了它們聖物的臭海盜依然沒什麽好臉色，但它對於被臭海盜壹夥人從安尼赫蘭熔池救出來的近百名同胞卻非常關心。
　　這些人都是之前被惡魔抓住的破碎者戰士，它們都是非常忠貞且死硬的反抗者。
　　這壹點看它們身上的傷就知道了。
　　那些軟骨頭的混蛋早就在過去的無盡苦難歲月裏投降了惡魔，現在還能存在下來的克羅庫們都是這個世界中最後壹批不屈服於惡魔淫威的硬骨頭。
　　每壹個都是最好最寶貴的戰士。
　　布萊克對於克羅庫破碎者們對他的嫌棄至極毫無意見，畢竟剛見面就弄碎了人家保存了兩萬多年的聖物這種事沒有被當場打死，已經證明克羅庫們對他夠意思了。
　　這會正讓他頭疼的是跟在布萊克身後幾個正在竊竊私語，壹臉激動的聖騎士們。
　　包括壹向理智的老弗丁在內，幾個年紀加起來輕松超過三百歲的老騎士正和歡呼雀躍的孩子壹樣，在分享著彼此於聖光之母座下傾聽聖光真諦時得到的感悟。
　　這讓布萊克不厭其煩。
　　“餵，我說，妳們幾個！夠了！”
　　布萊克回頭狠狠的吐了口煙圈，對幾個聖騎士喊到：
　　“別把澤拉的胡言亂語在這營地裏四處散播，我承認她是很厲害的始祖納魯，但妳們也要知道，納魯說的話不代表聖光意誌。
　　妳們壹個個都是去沙塔斯城傾聽過阿達爾聖訓的家夥，別表現的這麽沒見過世面行不行？
　　真要‘傾聽福音’就給我滾去沙塔斯城，阿達爾的‘光暗雙生’理論才是正確的，澤拉那種‘聖光既萬物’的說法是妥妥的異端。
　　這壹點連我壹個虛空行者都知道！如果法奧教宗在這裏，他肯定要抄起自己的聖杖敲妳們愚蠢的腦袋！
　　壹個個都幾十幾百歲的人了，給我穩重壹點啊！”
　　“可是……”
　　面對布萊克的呵斥，烏瑟爾有些茫然，光明使者回憶著剛才仿佛被聖光包裹被聖光意誌傳播福音的美妙感受，他語氣激動的說：
　　“我從未和聖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哪怕是在光鑄儀式的時刻，我都未如此真切的傾聽過聖光的恩澤。”
　　“是的是的！”
　　老酒鬼庫爾塔茲也激動的說：
　　“我能聽到聖光在對我說話，祂贊揚我是勇敢而威猛的守護者，祂感謝我為維護正義所做的壹切！
　　這是無上的榮耀。”
　　“是嗎？”
　　布萊克冷笑了壹聲，指著老酒鬼空蕩蕩的腰帶，說：
　　“那伱告訴我，妳從不離身的酒壺呢？”
　　“啊？”
　　被海盜提醒之後，庫爾塔茲猛的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酒壺忘在澤尼達爾號上了。
　　這放在以往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酒壺對於矮人酒鬼的意義可不亞於鍛造錘呢。這相當於壹個老酒鬼在聽了壹場講座之後就把自己的命根子割下來丟了壹樣離譜。
　　“這才幾分鐘？”
　　海盜譏諷道：
　　“妳就被從壹個酗酒的墮落混蛋改造成聖光的純潔勇士了，對不對？我要是把妳丟在澤尼達爾兩天之後再去接妳，怕妳連自己那人類情人的名字都忘了吧？
　　妳這混蛋！
　　艾澤拉斯的聖光信仰和聖光軍團的信仰根本就不是壹個路子，妳真以為納魯之間沒有派系沖突嗎？
　　異端任何時候都是存在的。
　　而妳差壹點就變成了要被伊森利恩綁上火刑架燒死的那種角色。”
　　布萊克很不客氣的伸出手指，對眼前三個大騎士認真又嚴肅的說：
　　“別去聽妳們腦海裏那些所謂‘聖光的聲音’，更別按照那些聲音去做事，如果妳們不想變成莫格萊尼那個精神分裂的鬼樣子的話！”
　　聽到海盜提起了“莫格萊尼”，老弗丁和烏瑟爾的心情壹下子沈重起來，他們在離開前和自己的兄弟談過，但正如海盜所說，現在的戰爭大主教變的好陌生……
　　尤其是他在談起自己的家人和故鄉的時候，那種疏離的冷漠讓人心頭發涼。
　　至於矮人酒鬼聖騎士……
　　這家夥已經大呼小叫著跑向身後那個正在被澤尼達爾號回收的傳送道標，他要去把自己情人送給自己的寶貝酒壺拿回來。
　　否則回去之後肯定要被揪耳朵的。
　　沒錯，聖光教會就是這麽自由，就連達索漢大騎士都有暗中的情人，弗丁和莫格萊尼更是結婚生子。
　　顯然，在法奧教宗的領導下，聖光教會並不是壹個禁欲組織。
　　從這壹點而言，布萊克雖然也不喜歡教會的正經，但他絕不會把聖光教會和聖光軍團混在壹起相提並論。
　　壹個允許生命釋放欲望的宗教組織再壞也不會壞到滅絕人性的地步，反而是那些將壹切情感釋放都視為不健康之物的組織，才有可能在絕對秩序的號召下做出可怕的泯滅人性的事。
　　澤拉領導下的聖光軍團還沒有這麽極端。
　　但在海盜看來，他們距離那個程度已經不遠了。
　　布萊克訓完了幾名聖騎士，又扭頭看向壹臉平靜的瑪爾拉德將軍，後者註意到了海盜的目光，便揮了揮手指上的不動之印指環。
　　這來自德拉諾的世界神器具備最上級防禦與守護屬性，這種防禦當然不只是說物理防禦，它對於瑪爾拉德的精神也有防護效果。
　　而且維倫領導下的德萊尼人都是同為始祖納魯的阿達爾閣下派系的忠誠信徒，他們和聖光軍團本就尿不到壹個壺裏。
　　“準備接應空降登陸吧。”
　　海盜看了壹眼時間，對瑪爾拉德說了句。
　　後者沈穩的點了點頭，很快去和哈頓酋長商議，隨後整個營地中的克羅庫騎兵們就被派了出去去整個石化森林各個區域接應即將到來的先遣軍大部隊。
　　兩三千人的登陸會讓克羅庫恩這個邊緣之地壹夜之間熱鬧起來。
　　布萊克沒有隨行。
　　在安尼赫蘭熔池被聖光軍團攻破之後，整個克羅庫恩南部的貧瘠之地的惡魔力量被壹掃而空，這種情況下，只要後續部隊不專門往惡魔們臉上跳，他們就是絕對安全的。
　　當然這裏畢竟是惡魔們的地盤，在安尼赫蘭熔池被攻擊之後，本地的惡魔們也重新調動起來，這意味著壹場惡戰將至。
　　臭海盜快步走上克羅庫營地最高處的瞭望臺，他打算放飛自己的蒼穹小鳥來看壹看惡魔們的調動情況，卻沒想到剛登上瞭望臺，就看到了壹個憂郁的紋身猛男正坐在峭壁邊緣，手捧著壹朵風幹的小黃花正在那裏追憶過去。
　　伊利丹大概是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導致這個頂級獵手居然沒有發現躡手躡腳靠近他的布萊克。
　　當然，他有可能發現了，但他並不在意。
　　他和布萊克的關系是很復雜的。
　　兩人的友情可以追溯到壹萬年前的並肩作戰，這世界上能讓伊利丹完全信任的人很少，但和他壹起炸掉過永恒之井的布萊克絕對算是其中之壹。
　　“泰蘭德之後也會來阿古斯的，據說是月神的神諭如此。”
　　布萊克背著雙手，站在伊利丹身後，他小聲說：
　　“需要我幫妳‘安排’壹下嗎？就算不做點什麽，說說話也好啊。”
　　“沒必要。”
　　伊利丹“看著”手中被魔法保存的風幹小黃花，在這遍布邪能的惡魔之風中，他低聲說：
　　“我和她該說的話壹萬年前已經說完了，就如妳和瑪維的告別也不會有太多語言壹樣，布萊克，妳說，我們這樣的男人是不是都要經歷這些肝腸寸斷的事？
　　很多人評價說正是這樣的經歷塑造了我們的強大。”
　　“呃，我不覺得是痛苦塑造了我，或許妳是，但我絕對不是。”
　　海盜矮下身，坐在“大情聖”伊利丹身邊，他叼起自己那壹接觸到嘴角就開始燃燒的炎魔煙鬥，眺望著遠方那被綠色的邪能巖漿與漫天飛舞的黑煙籠罩的鑄魔營地。
　　他說：
　　“妳只是愛上了壹個妳不該愛上的人，或者說妳運氣不好。
　　別信泰蘭德所說的什麽她主動選擇了瑪法裏奧。
　　不是的。
　　以我對泰蘭德性格的了解，這只是妳慢了壹步表白而已，如果是妳最先向泰蘭德表明心意，那麽現在失落的就該是妳哥哥了。
　　她其實是個在該果斷的時候很猶豫，在該猶豫的時候又很魯莽的傻姑娘，正是因為她的單純所以才能讓她被艾露恩鐘愛。
　　我可以肯定，她對妳們兄弟兩的感情都是真的，如果她是個會玩的姑娘，她可以輕松把妳們兩兄弟玩弄於股掌之中。
　　或許我覺得妳應該遺憾她不是，否則妳就有機會真正和妳那佛系的哥哥爭壹爭了。”
　　“用妳們海盜那種下流的話說，讓我當舔狗？”
　　伊利丹哼了壹聲，搖頭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對泰蘭德的愛至死不渝，但我選擇封存它，因為我要行走的道路註定孤單。
　　我不想把我的愛人拉入這該死的命運裏。”
　　“妳知道，就是妳這種該死的悶騷性格讓妳失去了她。”
　　布萊克很不客氣的說：
　　“我是真不知道我去壹萬年前都幹了啥，如果我願意，或許妳和泰蘭德現在應該都有三個孩子了，最少！”
　　“妳建議過，不止壹次。”
　　伊利丹笑了壹聲，小聲說：
　　“我也拒絕了，不止壹次，或許在妳看來我很傻，但我其實是個更享受精神陪伴的人，就和妳的瑪維壹樣。”
　　“餵，妳再說她我就生氣了。”
　　海盜吐了口煙圈，兩個男人之間的交談沈默下來。
　　幾秒之後，海盜主動開口說：
　　“澤拉和妳聊了‘光暗之子’的事，對吧？我猜，那個娃娃音納魯也告訴妳，只要妳願意，她立刻就可以獻身於妳……”
　　“妳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下流！明明是很嚴肅的事，怎麽到妳嘴裏就變的這麽骯臟？”
　　惡魔獵手大統領搖頭說：
　　“但妳說的沒錯，澤拉很真誠。
　　她說她從群星初生時壹直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等待我的到來，她說她已經很累了，但她必須完成她的使命。
　　她願意將她源於聖光原力的威能盡數給予我，她向我保證在接受了聖光的賜福之後，我會成為更優秀的我。
　　我會成為預言中那個真正能終結燃燒軍團恐怖的命運之子。
　　坦白說，我有些心動。
　　但我最終拒絕了她。
　　用自由換力量這種蠢事，我之前已經做過壹次了，那壹次讓我失去了……”
　　伊利丹轉動手中的小黃花，他苦笑著說：
　　“讓我失去了很多很多。”
　　“很好，我不評價澤拉的瘋癲想法，我們來做個閑談時的無聊預測吧。”
　　海盜吐出燃燒的煙圈，說：
　　“假如妳接受了澤拉的饋贈，妳成為了光暗之子，可以同時操縱邪能與聖光，完成群星中近乎不可能的壹統。
　　那時的妳除了堅定的狩魔意誌之外，還會被聖光賦予心靈的感召，我不太能確定那時候的妳是什麽樣子。
　　但我想，澤拉的壹部分意誌會在妳身上重生。
　　妳也見到了聖光軍團的戰士們是什麽樣子，妳會成為那樣的人，為了維護絕對的秩序妳會願意向阻礙妳的壹切存在拔刀。
　　在澤拉眼中，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家夥，而我誕生的世界也充滿了對秩序危害的力量。
　　妳或許可以憑借光暗之力擊敗燃燒軍團，甚至有可能和薩格拉斯大人對弈，妳可能活下來，回到艾澤拉斯，回到妳誕生的地方，開始傳播聖光的秩序福音。
　　妳最終會站在妳心愛的泰蘭德的對立面。
　　妳沒準會親手殺死她……”
　　“我不會！”
　　伊利丹咬著牙說了句，獲得了海盜的壹聲冷笑譏諷，他說：
　　“現在的妳確實不會，但光暗之子伊利丹就不壹定了，妳知道，當誠摯的信仰再上壹步燃燒成狂熱之後，很多事情的發展就不受妳控制了。
　　燃燒軍團會被擊敗，但那不意味著和平的到來，妳和妳的追隨者們會成為新的混亂之源，而混亂會引發戰爭，即便是以秩序為名也壹樣。
　　戰爭……
　　死亡……
　　妳的勝利毫無意義。
　　因為原力終會因為暴漲的死亡而失衡，妳會成為下壹個薩格拉斯，甚至要比燃燒軍團更過分。
　　畢竟在絕對秩序的統治下，任何邪惡的想法都是不能存在的，但人性決定了黑暗的思緒永不會因為秩序的重壓就消亡。
　　妳會走入另壹個極端，然後，妳會親手推開那扇門。”
　　布萊克取下煙鬥，拍了拍伊利丹的肩膀，小聲說：
　　“現在告訴我，妳還覺得澤拉是個正常人嗎？我在和她第壹次見面的時候就告訴過她，她在光暗大定序時見到的命運只是被黑手編制的假象。
　　她壹路堅持到現在的奉獻欲讓我感動，但她所做的不是在拯救，而是完成壹枚棋子的宿命。
　　妳就是被命運塑造的劍，要狠狠的刺向這片群星最薄弱的地方。
　　幸運的是，妳遇到了我。
　　妳的重任將被我承擔，而我在推開那扇門之後也會想辦法關上它……妳知道這對妳來說最棒的地方在哪嗎？”
　　伊利丹做了個傾聽的姿勢，海盜哈哈壹笑，說：
　　“這意味著妳不會成為可悲的永恒獄卒，這意味著妳還有漫長的時間去完成妳的狩獵，或者勇敢點，把妳壹萬年前沒說出的那些話說給泰蘭德聽。
　　妳們是長生種……
　　壹夫壹妻什麽的不適用於妳們，妳知道妳哥哥其實因為妳的事也承擔著很大的心理壓力，他壹個德魯伊怎麽會不喜歡孩子？
　　但他卻選擇度過了壹萬年的沈睡時光。
　　泰蘭德是個很被動的女人，這意味著妳得主動壹點。
　　妳喜歡精神戀愛，這是妳自己說的，那麽精神出軌其實也不算出軌咯。
　　妳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沒準哪天泰蘭德喝醉了呢，是吧？沒人規定月神祭祀不能飲酒，有那麽壹段時間，我家那位可是背著我偷偷酗酒呢。
　　她還以為我不知道……”
　　“妳只是想要看熱鬧。”
　　伊利丹果斷拒絕了這個建議，他說：
　　“我不想再傷害他們了，而且我們在聊的是命運……”
　　“命運有什麽可聊的？”
　　布萊克吹胡子瞪眼的說：
　　“命運是壹捧妳永遠握不住的沙，妳越是用勁它會散落的越快，唯壹的希望是借助命運的力量把妳塑造成壹尊沙雕……
　　這樣才得以在時光中永存。
　　按照妳的想法走下去吧。”
　　海盜站起身。
　　他拍了拍伊利丹的肩膀，很真誠的說：
　　“我預言妳會有壹個孤獨但榮耀的未來，我親愛的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