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密約之日

　　賽丹·達索漢沈默的看著眼前倒斃於出鞘聖光中的屍體。
　　手持白銀之手聖錘的大騎士這壹瞬陷入了強烈的既視感中。
　　在壹年多前，他似乎也是這樣和海盜合作，在提瑞斯法地區地下，凈化了壹批讓人不安的黑暗之物。
　　布萊克已經今非昔比，達索漢大騎士也有各方面的成長。
　　他已不再是曾經那個篤信聖光，而見識淺薄的大騎士，如今他依然誠摯，但也已明白這個世界的很多角落裏，都隱藏著讓人不安的邪惡。
　　就比如眼前這個。
　　被白銀之手聖錘這樣的聖物壹擊命中腦殼，讓克熙爾化的阿德裏安娜修女死狀極慘。
　　它的大半個腦子都被砸凹進去，就像是顱骨破裂。
　　其身上湧動的虛空暗影，又刺激到了聖錘的爆發，導致在她被打中的壹瞬，體內的骯臟血液和暗影力量就被聖錘“凈化”了大半。
　　簡單點說，被燒焦了。
　　但即便如此，大騎士腳下那具扭曲的屍體下巴上的血肉觸須卻依然在神經質的抽搐，還在散發著怪異的心靈沖擊，試圖攪亂每壹個看到它的生靈的思緒。
　　這麽點微弱的沖擊對有聖物護體的大騎士而言並不是問題，眼前這扭曲生物的醜陋怪異也完全嚇不到大騎士堅韌的心靈。
　　但她身上還沾著海水和汙垢的海潮祭司袍，卻讓達索漢壹瞬間不寒而栗。
　　布萊克的黑暗預言是正確的。
　　海潮賢者們都是壹群怪物……
　　壹群偽裝成人類，不，壹群自願墮落為怪物的人類！
　　他們信仰了錯誤的東西，那份沈重的信仰永遠的改變了他們。
　　這就是教宗冕下需要的證據了。
　　這高階海賢的扭曲形態已經無需用語言去說明，任何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到這種深沈的墮落。
　　壹場以拯救靈魂為名的信仰戰爭要開始了，無數人會因此死去……
　　達索漢心中湧起這個念頭。
　　壹旦教宗看到這樣的邪惡之物，他註定不會坐視不管，布萊克壹直在渴望看到的聖光與海潮的大戰即將開啟。
　　所有人都會被卷入這場可怕的戰爭中。
　　除非某壹方徹底倒下，它們的墮落信仰被從這片大地上徹底根除，否則，這場只有勝者，沒有輸家的戰爭不會有終結之日。
　　“妳在幹什麽！”
　　壹聲呵斥打斷了大騎士的思考。
　　正從海面上快步走來的布萊克信手在旁邊的水中輕輕壹撈，獵潮者賜予的海洋之力便浮動起來，在海盜手中形成壹塊流體的寒冰，又被他丟在了阿德裏安娜修女的屍體上，將那扭曲的屍體冰封了起來。
　　“虛空化的血肉在本體死去後，會進入不可抑制的瘋狂增殖中，如果妳想把它作為證據給教宗看，那就要註意保存。
　　或者用妳的聖光，又或者用壹把火把它焚燒的幹幹凈凈。
　　否則這些血肉的長久腐蝕，會讓這片大地在數年之內寸草不生……這些家夥是全身塗滿劇毒的怪物，任何從他們身上滴落的東西都是致命的。”
　　布萊克看著腳下散發著寒氣的冰塊，對達索漢說：
　　“後面抓了兩個活的，壹個歸守望者，壹個歸妳們，接下來的審訊什麽的我就不參與了，免得妳們說我‘暗箱操作’。
　　我把他們交給妳們。
　　我想伊森利恩那樣的狂熱牧師，會很樂意肩負起審訊墮落異教徒的職責，但最好別在庫爾提拉斯進行這件事。
　　這裏是人家的地盤。”
　　布萊克拍了拍手，壹臉輕松的對大騎士告別說：
　　“好了，我在這裏的事做完了，三天之後，我會來主動找妳們，但願那時候妳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說完，他便轉身吹了個口哨，壹頭銀色健壯的披甲海馬從大海之下躍出，如真正的戰馬奔馳，沖到布萊克身旁的海岸。
　　海盜翻身騎上自己的大海馬，如陸地騎士壹樣拉起韁繩，就要往深海潛去。
　　“妳要去哪？”
　　大騎士追問了句。
　　布萊克頭也不回的說：
　　“辦點私事，三天後我還有壹場遠行，已經計劃好了時間又不想耽擱，所以到時候咱們長話短說。妳知道的，我只是需要壹個回答。
　　如果教宗當日在提瑞斯法林地所說的不會將這個世界拱手讓給黑暗之物的誓言是認真的，我覺得我甚至都不必再來確認壹次。
　　但怎麽說呢，走個流程吧。
　　這樣大家都安心。”
　　隨著海霧散去，壹群魚人海盜們也呱呱叫著遊水過來，將那個被裏三層外三層用繩索捆起來的瀕死倒黴蛋丟在了達索漢身前的沙灘上。
　　魚人們倒是沒虐待他。
　　但他身上的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被已經很擅長打劫的魚人們扒光了。
　　這家夥被布萊克在開戰時就壹劍穿胸，這會只剩下了出的氣，讓達索漢還不得不用聖光治療他，試圖給他續命。
　　但用聖光治療壹個虛空生物，這簡直和餵毒藥差不多。
　　大騎士只是聖光治愈剛起手，那瀕死的家夥就發出了慘叫，他全身上下都冒出燒焦壹樣的黑煙，嚇得大騎士趕緊收回聖光。
　　就在他犯難該怎麽抱住這家夥的性命時，之前替布萊克勾引來了海賢們的納特·帕格又鬼鬼祟祟的從旁邊跑過來，手裏還捏著壹根魚竿。
　　“漁神”被布萊克特意安排在這裏肯定是有用的。
　　這幾天他跟著娜塔莉牧師學習暗影神術，現在已經可以不嫻熟的使用暗影治愈這種獨特的力量。
　　在納特的幫助下，這個囚犯終於有驚無險的被提前運回了維克雷斯莊園中。
　　當天的儀式結束之後，老教宗回到暫住的莊園就看到了大騎士帶回的“證據”，那克熙爾的虛空血肉形態是不會說謊的。
　　阿隆索斯·法奧心中最壞的情況終於被證實了。
　　“這個消息不能泄露出去！”
　　老教宗在這個時刻展現出了壹名有決斷的首領應有的判斷力，他對守在門口的達索漢吩咐到：
　　“將那囚徒交予伊森利恩牧師！賽丹，妳隨他立刻使用傳送門返回斯坦索姆，在遠離海賢們的屬於聖光的大地上對那黑暗之物進行審訊。
　　再邀請提瑞斯法議會的梅裏·冬風閣下加入其中。
　　三天之後，在和布萊克商討之前，我必須得到壹份完整的匯報，妳們必須撬開這邪惡生物的嘴！不惜壹切代價！”
　　“好！”
　　大騎士立刻點了點頭，他又問到：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烏瑟爾？還有維克雷斯老伯爵？”
　　“烏瑟爾那邊我會告訴他，至於老伯爵……暫時保密吧。”
　　老教宗思索之後，回答到：
　　“德魯斯瓦的問題和海潮賢者無關，在據說對黑暗力量有極大克制的灰燼騎士團完成重建之前，我們不能冒險將無辜者也牽扯其中。
　　嗯，說到灰燼騎士團，我今天在婚禮上和亞瑟閣下有過討論。
　　作為即將成為灰燼騎士團大審判官的他，並不滿足於按部就班的執行先祖留下的古老教條。
　　他準備要借鑒白銀之手騎士團的訓練方法，和灰燼騎士和聖騎士的傳承融為壹體，這是非常有意義的嘗試。
　　我已經允諾了他。
　　因此，在妳回去之後，替我邀請弗丁帶壹隊聖騎士教官前來德魯斯瓦，幫助維克雷斯家族重建灰燼騎士團。”
　　“呃，弗丁可能來不了。”
　　達索漢猶豫了壹下。
　　盡管聖騎士的三大美德裏沒有不能說謊這壹項，但欺瞞教宗總是不好的行為，這壹瞬的大騎士在無奈之下，靈光壹閃借鑒了布萊克的“說話藝術”。
　　在不說謊的前提下，用另壹種方式描述事實，來達到曲解真相的目的。
　　他輕聲說：
　　“在我們前往庫爾提拉斯之前，弗丁對我說，他要進行壹場為聖光服務，領悟聖光力量的遠行。這件事很私人，因此我並沒有將它告訴您。
　　弗丁現在應該已經出發了。
　　要不，我請圖拉揚過來？或者我自己留在這裏？”
　　“這樣嗎？”
　　教宗皺了皺眉頭，他說：
　　“不，賽丹妳還肩負著審訊黑暗之物的任務，這個很重要。加文拉德在暴風王國守衛洛薩元帥，也輕易無法離開。
　　圖拉揚更是要為奧特蘭克之戰收尾，他也無法卸下自己的使命。
　　這件事，就讓烏瑟爾來做吧。”
　　“但是烏瑟爾要負責保護您。”
　　達索漢反駁到：
　　“在已經明確庫爾提拉斯的危險之後，我認為您的個人安保力量還要再加強壹些，這畢竟是在海賢們的地盤上。”
　　“這是在德魯斯瓦，我在這裏是安全的，更何況，妳三天之後就會回來，我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教宗笑了笑，他說：
　　“啊，我正好要前去德魯斯瓦的山區中，在黑森林裏漫遊，和聖光的信徒們交談。與我們隨行的大法師還有獵手密探們都會保護我。
　　我自己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妳不必擔心我的安全。
　　去吧，達索漢，盡快完成審訊。”
　　大騎士領命而去，老教宗在教堂中完成祈禱已經是深夜了。
　　不過他並未休息，而是換上了壹套樸素的麻布長袍，拄著壹根松木手杖，似乎是打算出去轉轉。這個行為被與他隨行的大法師茉德拉發現了。
　　法師便問道：
　　“教宗冕下，妳晚上不睡覺，這是打算‘微服私訪’嗎？”
　　“不不不，我只是……嗯，只是想去赴約。”
　　教宗笑著回答到：
　　“我聽聞本地的故事，有壹位小姑娘在等待著客人參加她的茶話會，我準備前去和她聊壹聊，能請您與我隨行嗎？大法師。
　　我畢竟是老了，腿腳沒有年輕時那麽便捷，可能會需要您的傳送魔法幫忙。”
　　“壹位小姑娘的茶話會？”
　　大法師茉德拉的表情變化了壹下，她說：
　　“您說的是小艾比·劉易斯？那可是本地最驚悚的靈異傳說，任何被她‘邀請’前去參加茶話會的人都會神秘失蹤。
　　那是個相當危險的靈體，我不建議您如此冒險。”
　　“但我必須去。”
　　教宗溫和但堅定的說：
　　“我答應了壹個人，我必須挽救這個可憐的小小靈魂。這是聖光引導我前來此地的使命與任務，我不能將她的靈魂拱手讓給黑暗。”
　　“啊，這個理由……還真是讓人無法拒絕。”
　　大法師茉德拉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對教宗說：
　　“那麽請您稍等，我年輕時也曾對黑巫術有所涉獵，在出發前我要準備壹些驅靈材料。按照我的判斷，那個在幾十年前慘死的小姑娘的靈體如今已經成長為了可怕的存在。
　　擊殺她對於我們來說，或許不難。
　　但如果您執意要凈化她，那我希望您能做好苦戰的準備。”
　　“請快壹點。”
　　教宗擡起頭，看著頭頂的月光和周圍的黑夜，他輕聲說：
　　“她已經等了太久了，別讓她再孤獨的度過又壹個冷漠的夜晚……這是聖光的旨意。”
　　……
　　三天後，維克雷斯莊園中。
　　輕松潛行進來的布萊克，敲響了教宗在小教堂中的休憩室的門，結果給他開門的是壹個讓他感覺到驚愕的家夥。
　　“咦，妳是誰？妳也是來找老法奧的嗎？”
　　壹個穿著庫爾提拉斯風格的綠色袍子的小姑娘歪著腦袋，仰頭看著壹臉無語的布萊克，這小姑娘挺可愛的。
　　大大的眼睛，金色的長發，個頭矮矮的。
　　但壹臉的古靈精怪。
　　除此之外，她最大的特點就是，她走路是“漂浮”的，腳跟從不挨地，這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在跳舞壹樣。
　　另外，她是個靈體。
　　“怎麽這麽沒禮貌啊？艾比。”
　　布萊克同樣歪著腦袋，低頭看著她，說：
　　“怎麽？妳的倒黴蛋茶話會開了五十多年，終於請到壹個真正的朋友了嗎？”
　　“才不是朋友！”
　　艾比·劉易斯尖叫到：
　　“老法奧最煩了，他不請自來！但我的茶話會可是給年輕人和孩子們開的，不是給老頭開的，我趕他走，但他很厲害。
　　他身邊的老女人可兇啦，我害怕她。
　　老法奧說要帶我離開我的家，帶我去壹個叫新的地方生活，他說那裏有很多好人會照顧我。
　　但他很壞！
　　他把我好不容易積攢的魔力全部凈化掉了，還說要教我用聖光什麽的，聖光最討厭了！好燙的，很不舒服。”
　　“是嗎？”
　　布萊克拉長聲音說：
　　“但我覺得吧，看在過去五十多年裏妳殘害了那麽多旅人生命的份上，妳最好乖壹點，法奧有足夠的理由‘凈化’掉妳。
　　但他讓妳‘活’下來了。
　　妳應該感恩，妳這個死了都不安分的惡毒小女巫，當初他們燒死妳很殘忍，但我覺得妳也不是壹點錯都沒有。
　　妳活著的時候都快把那些可憐人折磨瘋了。”
　　“嘁，那些人都該死。”
　　艾比抱著雙臂說：
　　“我可沒帶走壹個好人，壹個都沒有！要不然為什麽孩子們都不怕我，只有大人們才怕我？那頭漂亮的大角鹿也從不傷害我。
　　它也認為我是正義的。
　　只有妳們這些多管閑事的大人們才最討厭了！”
　　“話雖如此，但既然已經死了，就老實壹點，反正妳的仇和怨恨也早就報完了。可憐的格倫布魯克農莊被妳用黑巫術弄成了壹片廢墟，不是嗎？
　　所有和妳死亡相關的人，都已經死於非命。”
　　布萊克伸手摁住躁動的艾比的腦袋，他說：
　　“以後要是再做壞事，小心聖光打妳屁股！現在快去叫法奧，我還忙著準備出海呢，和他談完之後，我就該出發了。”
　　“出海唉，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我的叔叔當年就是個海員，可惜他的船在南海上失蹤了，我還想著去找他呢。
　　但我那時候可沒辦法離開黑森林。”
　　艾比瞪大眼睛看著布萊克，她很快裝可憐說：
　　“大哥哥，妳帶我壹起出海好不好？每個庫爾提拉斯的孩子都希望在海上幹壹番事業，我也希望。我保證我會乖乖的。
　　我還會下咒弄死每壹個妳不喜歡的人，把他們變成豬丟進豬圈做成香腸。
　　我很有用的，帶上我壹起吧。
　　求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