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總有比勝利更重要的東西（下）

　　在卡利姆多大陸中部，石爪山脈以南，菲拉斯森林以北，有壹塊貧瘠而神秘的大地。
　　這裏叫淒涼之地。
　　只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個好地方，這裏也曾和灰谷與菲拉斯壹樣是壹片郁郁蔥蔥的森林，但這片大地上發生了神秘之事，導致大地的力量發生了性質層面的轉移。
　　曾經的森林被夷平，荒涼的戈壁取代了肥沃的大地。
　　它變的寸草不生，使精靈們完全無法在這裏生存下去，卡多雷哨兵便只能在僅存的壹片林地山谷中建立了前哨站來監控這片荒蠻的區域。
　　德魯伊們也曾想治愈這裏，但壹些特殊的原因讓他們無法踏足淒涼之地，而在精靈們離開之前，這片荒野就有了新的主人。
　　在過去數千年中，神秘崛起於戈壁荒野上的野蠻半人馬們占領了淒涼之地的大半領土，與這些蠻族比鄰而居的是牛頭人。
　　這兩族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起因是半人馬可怕的繁殖力還有不加節制的捕獵濫殺導致這片大地上的生物越來越少。
　　這些和文明沾不上半毛錢關系的蠻族們幾乎殺光了它們能獵殺的壹切，在跑去石爪山脈劫掠時被暗夜精靈們的銀翼哨兵迎頭痛擊後，又轉回來欺負自己的“老鄰居”。
　　本地的牛頭人雖然也很能打，但數量少，繁衍困難是他們的硬傷，因此血蹄牛頭人在戰鬥中壹直落入下風。
　　血蹄氏族在幾年前，已經把自己族中的老弱和婦女孩童都送去了壹片名為莫高雷的山中草原，剩下的壯年戰士們便留在淒涼之地與半人馬搏殺。
　　牛頭人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祖地。
　　但無奈半人馬來去如風的優勢太大了，他們只能被動防禦，被那些蠻族們壹點壹點的消耗有生力量。
　　再這麽下去，不出幾年，血蹄氏族就將全面潰敗。
　　如今擔任血蹄牛頭人酋長的凱恩·血蹄完成了今日對部落領地的巡查，他和幾名衛兵騎著龐大的科多獸返回了自己的營地。
　　盡管前不久他們在壹位外來者的協助下，對附近的半人馬氏族發起了壹場及其成功的夜襲，把半人馬的指揮官們斬殺殆盡，差壹點就擊殺了戰爭可汗，逼得半人馬完全撤出了血蹄氏族的領地。
　　但這才半個月不到，那些半人馬又有了卷土重來的征兆。
　　這個發現讓勇武又不乏智慧的大酋長凱恩非常苦惱。
　　他深知血蹄部落的每壹個戰士都是寶貴的財富，但面對永遠聽不懂道理的半人馬，又不能有絲毫的放松。
　　常年的戰爭已經讓凱恩自己都精疲力竭，更別提默默忍受這壹切的族人們。
　　甚至已經有人在氏族裏煽動戰士們，要放棄血蹄氏族的祖地，把這片早已枯竭的大地留給那些半人馬們。
　　撤，也不是不能撤。
　　淒涼之地的生態平衡早就被獵殺無度的半人馬破壞殆盡，留在這裏也沒有太多的意義。
　　但撤退也是有章法的。
　　就這麽壹股腦的撤出去只能保壹時平安，壹旦半人馬在淒涼之地找不到食物補給後，它們便會尾隨而來。
　　到時候壹旦半人馬沖進牛頭人好不容易找到的莫高雷草原，難道血蹄氏族還要壹退再退到其他地方去嗎？
　　半人馬是餵不飽的狼！
　　血蹄的戰士必須堅守在淒涼之地，才能保護好後方的族人們安寧生活。
　　回到帳篷裏的凱恩·血蹄把自己親手制作的符文戰矛放在篝火邊，自己捶著腰盤腿坐下。這位牛頭人酋長雖然尚在壯年，但也不年輕了。
　　他雖依然強大，但偶爾也會感覺精力不濟。
　　連視力都變的模糊了壹些。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堅持下去，為了族人，為了自己在莫高雷生活的兒子，為了血蹄氏族的傳承。
　　凱恩給自己熬了壹鍋草藥湯，還給裏面放了幾根骨頭。
　　牛頭人們都是采集草藥的高手，被大地母親祝福的他們總能在路邊或者叢林裏找到很滋補的好東西。
　　就在草藥肉湯快煮好的時候，另壹個牛頭人來拜訪他。
　　“哈繆爾，快來，湯熬好了。”
　　凱恩豪爽的呼喚著自己的親如兄弟的朋友。
　　而名叫哈繆爾·符文圖騰的老牛頭人也笑呵呵的坐過來，還從自己的草藥袋裏取出了幾枚剛采來的寧神花丟進了湯裏。
　　這種草藥能讓藥湯具備安撫心神，睡個好覺的作用，他知道這段時間裏，凱恩壹直被壹個“怪夢”纏身。
　　當然，身為血蹄氏族酋長智囊的哈繆爾今天過來，可不是為了喝湯的。
　　“凱恩，瑪加薩又在氏族裏串聯了，那個不死心的戰爭老嫗依然在想辦法迫使妳答應他們全線撤退的想法。
　　她神神叨叨的說，昨晚她和大地母親的溝通得到了可怕的結果，還向族人們宣揚說壹場來自半人馬的恐怖報復即將到來。
　　妳必須采取行動！”
　　哈繆爾坐在地上，搖晃著自己的尾巴，他用牛頭人特有的甕聲甕氣的聲音說：
　　“很多族人都撐不下去了，我們請求暗夜精靈援助壹直得不到回應，這讓族人們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這片大地也越發不堪重負，我每壹日都能聽到大地母親的呻吟，它在被野蠻的半人馬折磨。
　　而且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還是懷疑，淒涼之地的生態如此急劇惡化，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現在說這些沒用，哈繆爾。”
　　凱恩解開湯鍋的蓋子，用木頭做的碗給哈繆爾盛了壹碗湯，又給自己盛了壹碗，這左邊牛角斷掉頂端的酋長嗅了壹口藥湯的香氣，他低聲說：
　　“我們得先遏制住半人馬的胡作非為，才有可能贏得時間去治愈大地。但我們的人數太少了，很難發起壹次決定性的戰鬥打垮半人馬。
　　那些混蛋太能生了。
　　唉，如果我們敏捷如風的朋友老陳還在這裏就好了，有他為我們偵查動向，我們便可以像上壹次壹樣，以逸待勞的贏的壹場勝利。”
　　“陳·風暴烈酒是個雲遊者，凱恩，他能打破自己的禁忌幫助我們取得壹場勝利就已經很不錯了。”
　　哈繆爾搖了搖頭，他說：
　　“我們終究還是得靠自己。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妳最近幾天，還做那個奇怪的夢嗎？”
　　“嗯。”
　　凱恩不是很想討論這件事。
　　但既然哈繆爾開口了，他便放下碗，揉著大腦袋，從鼻孔裏噴出幾率氣柱，撞的鼻骨鑲嵌的金環碰撞著搖曳。
　　他有些懊惱的說：
　　“我很難睡好，哈繆爾。
　　壹到晚上，我壹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懸浮於天空的金色要塞。那些飛來飛去的女武神們簇擁著那個金色的巨人。
　　他在邀請我參加壹場戰鬥，在萬裏之外的另壹片大陸上。
　　他告訴我他註意到了我的壹生都在和半人馬的戰爭中度過。他形容我是‘永不疲倦的大地鐵衛’，他向我許諾我能贏得壹名戰士的至高榮耀。”
　　說到這裏，凱恩搖了搖頭，重新端起了自己的碗。
　　牛頭人酋長說：
　　“但我要榮耀有何用？
　　比起壹場莫名其妙的戰鬥邀請，我的族人們顯然更需要我。
　　我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我離開這裏壹段時間，瘋狂的瑪加薩會在氏族中弄出什麽樣可怕的事情。血蹄氏族已經不如過去那麽強盛了，我們已經經不起失敗了。”
　　“我覺得妳應該去，響應那個邀請，凱恩。”
　　哈繆爾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勸解。
　　他壹口喝幹碗中的藥湯，認真的說：
　　“妳先不要反駁我，聽我說我的理由。”
　　“嗯，妳說吧，哈繆爾，我對妳的智慧壹向很信服。”
　　凱恩也喝完了手裏的藥湯，發出了舒爽的呻吟，他放下手裏的碗，拿起旁邊的牛頭人煙鬥，放入他自制的煙草，靠在了帳篷的柱子邊。
　　眼前的薩滿哈繆爾咳嗽了幾聲，說到：
　　“妳還記得老陳和我們喝酒的時候，對我們描述過外部的世界，在卡利姆多之外，還有其他兩塊大陸。
　　那裏生存著除了我們和暗夜精靈還有半人馬之外的其他文明，人類七國，矮人三族，大大小小的巨魔部落，好戰的綠皮獸人，還有壹些擅長魔法的白皮精靈。
　　老陳還說他在北方的寒冷大陸上見到過我們的遠親，那些牦牛人們，當時我們聽的非常神往，妳還說，如果沒有血蹄氏族和半人馬的戰爭，如果妳再年輕二十歲，妳也會前往外面的世界周遊。
　　現在就是個好機會。
　　那個奧丁自稱為戰爭之王。
　　他設下壹場對世界上所有優秀戰士的試煉，他選擇了妳，妳就該去那裏看看，和其他種族的戰士們聊壹聊。
　　戰士們的友誼總是很純粹，或許在這場交流切磋裏，妳能和我們遇到老陳壹樣，再為血蹄氏族尋找到新的朋友。”
　　哈繆爾加重語氣說：
　　“我們現在的局勢向內部尋求答案是不可能的，這場戰爭依靠血蹄氏族根本不可能取勝，我們唯有向外尋求盟友。
　　那些地精們在覬覦我們的科多獸墓地，他們說可以為我們提供強大的武器，甚至為我們尋覓雇傭兵。
　　如果不是瑪加薩壹力反對，妳和我早就接受地精們貪婪的要求。
　　確實，那裏是我們的祖地，是我們的聖地，但如果血蹄牛頭人氏族都不存在了，要聖地有什麽用呢？
　　同樣的道理，凱恩。
　　能為我們提供壹部分糧食的地精們雖然不是好的盟友，但他們代表了壹種可能。如果我們能擁有和外界聯系的方式，如果我們能有更多的盟友……
　　或許我們的劣勢就能翻盤。
　　這場戰士的試煉就是很好的機會，凱恩。
　　妳是大酋長，妳有權利選擇我們和誰結盟，我們之前是沒機會擴展自己的影響力，但現在妳的這份權利派上用場了。”
　　“嗯……”
　　凱恩·血蹄抽著煙鬥，搖晃著尾巴。
　　他思考了好幾分鐘，卻不得不承認，哈繆爾的建議讓他很心動。
　　如果那個神秘的奧丁選擇戰士的標準是以自己的力量為標桿，那麽凱恩可以肯定，能前往奧丁聖堂的戰士們，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壹群人。
　　在力量和戰技這壹方面，凱恩很有自信。
　　他是牛頭人的酋長，其他強大的戰士們在各自的文明中都肯定也有與力量相稱的地位，只要能結交到壹個朋友，血蹄氏族的困境就能得到極大的改善。
　　在看到凱恩心動之後，哈繆爾又說到：
　　“第二個理由就比較功利了，我的兄弟。
　　老陳也說過，妳是他遊歷世界見過的最強悍的戰士，他說這個世界上和妳壹樣的戰士不會超過十個。
　　如果那個奧丁能在悄無聲息間，為妳這樣強大的戰士植入精神的幻象，就說明他自稱為神並不誇張。
　　那是壹位神，凱恩。
　　或許是異族的神。
　　但他畢竟是神。
　　既然是神靈，就有傲於凡俗的偉力。
　　就算妳結交不到朋友，如果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贏的那位好戰的神靈的青睞，為我們的戰士帶回戰爭之王的祝福。
　　那……
　　壹群野蠻的半人馬又算得了什麽呢？”
　　“這個……其實，奧丁在夢中為我展示過這場試煉的最終獎品。”
　　凱恩吐出壹口煙圈，他小聲說：
　　“那是壹面源於群星偉力的聖盾，據說它有抵禦‘諸神黃昏’的力量。
　　如果我能把它拿回來，安置在莫高雷的雷霆崖上，那我們的族人的安全就能保證，前線的戰士也再沒有後顧之憂了。”
　　“那就去！凱恩！妳已經有三個參加那場勇士之戰的理由了。”
　　哈繆爾沈聲說：
　　“氏族這邊妳暫時不必擔心，在妳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我會竭力壓制瑪加薩和她那些追隨者們的躁動。
　　等妳帶著勝利歸來的時候，我們的氏族，乃至這片大地都會獲得新生。
　　妳不是在為自己戰鬥，凱恩，我知道妳不是個追求個人名聲的人，但妳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為族人們贏得壹個未來。
　　這才是酋長真正該做的事。”
　　凱恩看了壹眼自己的手背，在他只有三只手指的手背上，有壹個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符文在閃光。
　　那是在第壹次做了關於蒼穹要塞的夢境之後浮現的。
　　“可是我該怎麽去？”
　　凱恩·血蹄下定了決心，他對哈繆爾說：
　　“奧丁向我展示的那片大陸遠在世界的海洋中心，我們牛頭人壹向不善航海，那些地精們又死要錢，我們所有的財貨都要用來換糧食。”
　　“我可以送妳去。”
　　哈繆爾伸出手，放在凱恩手背後，他說：
　　“薩滿可以往那些元素聚集的地方張開壹扇傳送門，我們稱之為星界傳送。但這是單程的，妳過去之後，就得自己想辦法回來。”
　　“我會盡快回來的。”
　　凱恩站起身，抓起自己的符文戰矛，也不穿什麽盔甲。
　　血蹄部落很窮，他的酋長盔甲早就賣給地精換取更多物資了。
　　“帶上妳的圖騰！”
　　哈繆爾提醒到：
　　“妳畢竟是血蹄牛頭人的酋長。
　　凱恩，向他們證明妳的勇武！
　　讓整個世界都看到牛頭人的力量！
　　我們或許不在乎和誰結盟，為誰賣命，前提是我們必須保全大地母親的信仰，保住我們古老的傳承。”
　　“嗯。”
　　凱恩從帳篷裏拿起壹根和他壹樣高大沈重的圖騰柱，背在身後，手握符文戰戟，在星界傳送的元素光芒中，他對自己最好的朋友說：
　　“就在這裏等我，哈繆爾，穩住氏族，等我回來！”
　　“我會帶著希望回來，我發誓！”